小少爷天赐是个出奇聪明的孩子,别看他小小年纪十分贪玩,五峰书院的方玉润可是誉满全国的大学者,凡是方老先生教过的文章,不论大先生考哪篇,小天赐都能一字不差地答上来,可令大先生十分诧异的是,这孩子在赌博方面有着非常高的悟性,并且到了十分痴迷的地步。
刚开始,他和小同伴们赌蛐蛐玩,赌注从十块,二十块,一直上升到五十,甚至一百块大洋。他不光自己四处抓蛐蛐,而且还发动府里的小厮和丫环们替他抓蛐蛐,只要能抓到好蛐蛐,他就赏他们三五块或十多块,直到得了个无敌青龙头赢了一百多块钱,却突然对斗蛐蛐没了兴趣。
有次放学回家的路上,当他看到有只大红公鸡领着五六只母鸡正在路边觅食,另一个公鸡噔噔噔奔向这几只母鸡时,却被这只红公鸡挡住了去路,顿时,俩只公鸡就玩命地斗了起来,直到另一只头破血流落荒而逃,小天赐一下子来了灵感,从此又玩起了斗鸡。
斗鸡无疑比斗蛐蛐更血性更刺激,赌注自然就大得多,一二百块钱也很寻常,往常冷冷清清的后院,被他想法设法弄来的上百只公鸡闹得啼鸣此起彼伏,只要大先生一管教儿子,老母就和太太联合起来跟他闹得不可开交,他眼看着这个宝贝儿子越来越不像样,却无可奈何。
光玩斗鸡似乎无法满足小少爷好赌的天性,同时他还玩赌狗。关中自古就有玩细狗撵兔的习惯,也不知他从哪弄来十几条腰细腿长的细狗,便常常到城外去赌细狗撵兔。押注的人不光有娃娃,而且还有好赌的大人。赢了,他兴奋地收钱,输了,就干脆掏大价钱买下人家的狗,时间一长,他便拥有了好多跑得非常快的细狗。
东城外五里处有个马家庄,不光城外上千亩川地都属于马性族人所有,就连整个五泉山都是马性族长的私有财产。五泉山上有个五泉马场,是马姓先祖创办的。五泉马场早先以卖马和租马为生,后来开始给官府提供马匹,也就是类似官府驿站换马传递的服务,渐渐就由一个小小的马场,发展到拥有近千亩牧地和近千匹健马的大马场,流传到马春鸣接任族长的时候,虽然马场早已败落,但马姓家族在陇州地面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可轻视的势力。
族长马春鸣在马家庄这个上百户人家的独立王国里,不但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且六七百同姓族人都成了族长马春鸣任意驱驶的奴仆。他兄弟四个,三房妻妾给他生了五个儿子,他仗着人手强硬,常常欺男霸女,横行暴虐,同姓族人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马春鸣的小儿子马奋军与小少爷天赐同在五峰书院读书,马公子也好赌,尤其喜欢玩细狗。一次,马奋军得了条细狗,便约小少爷天赐到东城外赌狗,天赐少爷前些天正好花大价钱买了条名叫“花豹”的细狗,赌了几次从未输过,他便欣然接受了他的挑战。
赌细狗撵兔一般都在冬春时节,因为冬春时节地里的桩稼还没长高,视野比较开阔,不论是前面逃跑的兔子,还是后边追赶的细狗,所有细节都尽收眼底,玩起来特别刺激,令人兴奋不已。
小少爷天赐领着贴身小厮黑旦,二牛和石头,年龄最大的黑旦牵着白底黑斑的“花豹”和一大群看热闹的大人娃娃,来到东城外约定的那片麦地地头,马奋军和四位兄长牵着一条纯白色的细狗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们先和专门提供野兔的卖家讲好了价钱,并查验这只野兔是否是刚套的,有无伤残。
双方议定一赔二,然后开始下注,天赐小少爷给自己的“花豹”押了两百大洋,马奋军兄弟五个给自己的那条“白狐”一共押了五十,其余的有给“花豹”押五块十块的,也有给“白狐”押三块五块的,押完注,赌狗开始。
先将野兔放开,等到野兔跑出一百多米后,小少爷天赐和马奋军同时将自己的细狗放开,在众人的一片喊叫声中两条细狗像离弦的箭似地追向了那只野兔。
弱肉强食,是自然届永远巅覆不破的规律,而逃生,是弱小动物一出生就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野兔只所以跑得非常快,这与它前腿短后腿长的身体结构有很大关系,而细狗只所以被叫做细狗,正是因为它腰细腿长善于奔跑的缘故。
只见那只灰色的野兔在冬季的麦田里拼命逃窜,眼看着它与两条细狗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花豹”将要追上它时,野兔利用自己身小灵活的优势,突然改变方向,它往左一拐便将“花豹”与“白狐”摔在了身后。
一个出色的细狗,它不光要跑得非常快,而且还得具有很好的耐力,同时还必须对猎物具有准确的判断性,甚至是先知性。
近距离被追赶,直线逃跑危险非常大,野兔便一阵往左,一阵往右,这不光是速度和度耐力的考验,也是智力的考验。
凡事都有规律,一旦这规律被发现,被掌握,那就非常危险了。首先发现这规律,并且掌握这规律的是“花豹”,它在野兔不断改变逃跑方向中,渐渐掌握了这只野兔的规律,就在野兔又要改变方向时,它缩腰蹬腿,提前一跃而起,一口就将这只野兔叼在了嘴里。
叼到野兔并不意味着得到了最后的胜利,必须将野兔一直叼到主人跟前,交到主人手里,这才能算是嬴了这场赌局。
一场细狗与细狗之间的追逐厮咬又开始了;“花豹”嘴叼着野兔,一边躲闪着“白狐”的抢夺,一边拼命往主人身边奔跑,这时,它把野兔逃跑的技能全都施展了出来,它左躲右闪死叼着野兔不松口,虽然嘴叼着野兔既沉重又不方便,但它还是利用自己坚韧的耐力和智慧跑回到了主人的跟前。
小少爷天赐一把从“花豹”嘴里接过野兔交给黑旦,他**抱住“花豹”,既亲又摸,激动得都热泪盈眶了。
押注给“花豹”的人一片欢呼,而押注给“白狐”的人神情就有些沮丧,愿赌服输,输了的人尽管输了钱,可这赌狗的过程仍然令他们感到刺激和兴奋。
按一赔二的赔率,马家五公子理应输给天赐少爷四百大洋,可是,马奋军和他的这四位兄长却不愿认输,他们这五个被人们称作“马家五虎”的兄弟,不但不认输赔钱,反倒卷起铺在地上的那块土布,将所有的赌注全抢到手里准备一走了之。
天赐小少爷便上前拦住他们,与他们理论,马家“五虎”喊声;“打——”便将天赐小少爷给揍了一顿,就连跟他的三个小厮也被打了个鼻青脸肿。押注的众人一看,马家五虎连天赐小少爷都打成了这样,也都自认倒霉作鸟兽散了。
“少爷,咱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啊,这仇非报不可!”比小少爷大两岁的黑旦愤愤地说。
“是阿少爷,不灭了五虎的威风咱以后还咋在场面上混呢!”装得老气横秋的二牛挥武着小拳头也煽风点火。
“可人家人多又比咱大,咱打不过人家呀,咋办哩?”
“我有办法,咱们去寻憨蛮娃,他力大无比,个长得比大人都高了,只要少爷发句话,他敢不替咱们报仇么!”石头的鬼点子最多,他怂恿少爷去叫憨蛮娃。
“好,去寻憨蛮娃替咱们报仇!”
“走,寻憨蛮娃去!”
憨蛮娃就是大先生从街上买的那个小叫花子。蛮娃不光吃得多力气大,而且他还特别勤快,不论谁指使他干活,再脏再累他都乐呵呵接受,从不偷懒,蛮娃的这股憨劲很讨全府上下的喜欢,所以大家都亲切地叫他憨蛮娃。
自从憨蛮娃到秦府当起了放牛娃,吃上了饱饭,当初这个皮包骨头的小叫花子,很快浑身就隆起了一块块硕大的肌肉。随着憨蛮娃一天天长大,他的饭量也在不断地增长,他每顿能吃俩个成年人的饭。
也许蛮娃前世就是一头牛,他待牛比他爹还亲,尤其是对那个刚出生才几天的花牛犊,简直喜欢得不得了,每天出外放牛时,他抱着花牛犊,回来时,也抱着小牛犊,奇怪的是,不光大牛非常听蛮娃的话,就连这个活蹦乱跳的小牛犊也对蛮娃特别亲,温顺地让蛮娃抱着自己满世界跑,现在那个花牛犊已经能够下地耕田了,可憨蛮娃还喜欢时不时抱起它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蛮力。
正在北城外山坡上放牛的憨蛮娃,听黑旦他们七嘴八舌说完小少爷被人家欺服了的话,就像得到了军令似地,他对一起放牛的周大爷招呼一声,跟上少爷就往马家庄去了。
仍在田野玩耍的马家五虎,看到天赐少爷领着个黑铁塔似的大汉冲自己而来,他们仗着人多又在自家庄外,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们就是马家五虎呀,连我家小少爷都敢打,真不想活了吗?”
“别跟他们废话,快给我狠狠打!”
憨蛮娃得到命令,冲上去不顾死活一拳一个,一脚一双,几下子就将马家五虎全打倒在地,小少爷他们几个也冲上去一顿乱踢乱打,待解了心头之恨,拉起憨蛮娃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下午,马家庄的族长马春鸣领着五个儿子就寻上门来了。
“本来碎娃娃之间打闹算不得啥大事,我也不该寻上门来,可为了大先生着想,我又不得不上门告知大先生一声,大先生试想,如果今儿不当面将这段仇怨化解了,这怨仇越积越深,万一日后激化出大的变故来,弄个你死我活,我家死一两个倒没啥大不了,可大先生只有这根独苗,万一有个一差二错,断了秦家的香火,我可实在担待不起呀!”
大先生听着这绵里藏针的话心中十分震怒,可他想想,这小小的马族长,只所以敢上门叫板,正是因为他抓住了咱人丁不旺,只有天赐这个独苗的短处,否则,他马春鸣连秦府高门楼边上的石狮看一眼,都会浑身打颤颤哩!
大先生不敢硬碰只好陪着笑脸道;“哎呀呀,实在对不住,我教子无方,犬子开罪了马大族长,我在这向马大族长陪罪了,至于几位公子受的伤么,理应赔尝,理应赔尝,春生,马上拿两百大洋来,交给马大族长给几位公子治伤,如若不够,只管打发人来取。”
“既然大先生执意要为犬子治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告辞,大先生!”
“春生,替我送送马族长。”
大先生将小少爷叫到上房中堂,喊了声“跪下——”,还没动手呢,小少爷便坐在地上放声哭喊了起来,老夫人和太太扑上来挡在小宝贝身前,儿一声肉一声就放开了哭腔。
大先生万般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只好上前劝慰老母,待劝得老母收泪睡下后,儿子天赐不知早跑哪玩去了!
随着天赐少爷一天天长大,大先生悲哀地发现,全府上下的过份溺爱,不光毁掉了这个儿子,并且毁掉了他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的全部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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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早在二千七百多年前的西周时期,广袤的陇州大地人烟稀少,南~关~除了遮天蔽日的莽莽森林,便是青翠如茵的绿草,特别是千河两岸,肥沃的土地,充沛的~源,滋养着一望无际的草泽。周代嬴姓~落的首领,秦人的祖先,非子善于养马,千河岸边平畴沃野~鲜美的~草,在慧眼独具,又富有养殖~的非子看来,乃是一方难得的牧马宝地,非子请命周孝王,即为王室养马于千渭~,从此,开创了在陇州为国家皇室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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