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颜,是不是觉得爸爸特别的没用。”工地上,父亲突然说。
青颜抬头去看,父亲嘴里还含着一口没有吞下的饭粒。然后打了个隔。
憔悴消瘦的脸,灰尘覆盖了他略显苍老的眉眼,深深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沧桑的眼神却极力想挤出一丝微笑。
冬季的鼻涕被随手伸来的衣袖抹去,埋头吃饭时灰尘飘进盒饭里。
如果是喝了过多的醋,会觉得从口腔到胃里都会酸涩难忍。可如果这种酸涩渗透进入心脏,又随着体液的逆流排到眼眶,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同时再被谁往身体里灌进去细沙一样的碎屑,梗塞着那些逆流,又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每晚每晚,那些一直往下沉的梦,像是着底了,却一直保持着那种往下沉的趋势。
然后在深夜里醒来。听到隔壁父母小声的对话在黑暗中传过来。
父亲说:“…缓缓再去,颜颜都已经高二了,她花钱的地方多,万一要用钱时,这不耽误了她学习。”
母亲回答:“可是你这病,再这样拖下去铁打的你也吃不消。”
母亲的叹息,在回忆中变得格外清晰。
青颜说:“爸,你永远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
青颜将头靠上他肩膀去,端坐在原地的父亲定了定力,坚持着没有趋向另一边。
“嗯!哈哈。”他扒完最后一口饭,站起来扯出笑容说:“那伟大的爸爸要工作了。伟大的女儿快去上学吧!为了我们伟大的将来。”
“嗯。”
重病,下岗,文化浅,技术生疏。这些词语如同一张坚固的外壳,包裹着城市边沿的贫民家庭。
唯一的收入便是患病了还在建筑工地做零时工的父亲。
家里的开销总是很大,上学,治病,还债,还有其他生活开销。无奈,叹息,像丝丝缕缕缠绕着的线,捆缚着冗长的岁月。每当听见父亲在半夜里传出来的劳累的**,青颜只能紧咬着**,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那些心底的酸涩,在黑暗中蔓延全身。
就是这样的无数个深夜里,眼睛就被那样的酸涩浸泡着。
青颜抬手去揉眼睛,触手一片温润。她放下正在写试题的笔,站起来想给自己倒杯水。却不小心碰倒了杯子,原来盛装的半杯水,一下子被打翻。打翻的水很快流淌到试卷上,明灭可见的墨迹,朦胧地浑开。连忙扯纸巾去擦,不知道灯光太暗还是眼睛模糊了,却再也看不清一行字。
在桌面上翻滚着没有停下来的杯子,在青颜反应过来伸手去接之前掉到了地上。
“乒乓!”
同时传进青颜耳朵里的,还有对面房子里被砸碎了盘子的声响。
然后听到西河养父母的吵闹。
“赌赌赌,你怎么干脆不把老娘也赌了?”更年期妇女的典型嗓门。
“你不是老子赌回来的么?”男人冷冷的搭腔。
青颜抬头时,看到对面窗口里同样停住了写练习的西河。
在冬季深夜里对望的两个年轻生命,各自停顿在两扇玻璃窗后面。
所有路灯下的物体和背影,在这些笼罩中变得轮廓不明。
西河掏出手机来发短信。收件人:梁青颜。
“今天我去了梅花山,那山前新开发的小区,楼房建的森林一样。”
“嗯。”青颜简短地发过去一个字。想想又打下一行字发出去:“你去梅花山做什么?”
“不做什么。”
“我今天放学等你好久不见你出来,去问你班同学才知道你没上课。你为什么总逃课去做这些无聊的事?”
“我听说我们小区马上搬迁了,”西河答非所问,“所有人都要搬到边境深渊一样的钢铁森林去。以后上学就很远了。”
“早就该迁了。”青颜打字的手指停了停,“这块地方,伤疤一样贴在城市中,影响市容又堵心,每个人不都是不除不快吗?”
“伤疤吗?我怎么觉得像个坟墓。”
“坟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比喻?”
“梁青颜,你看,那盏路灯,像不像个守灵人?”
青颜随着对面窗口里的手指望去,立在院门口的路灯。灯杆已经被当成了电线杆,在薄雾里只能看到架在顶端的横梁,灯泡的光线就从横梁的中介点散落下来。被风吹到上面的塑料袋,像是跪在墓前哀痛的扬帆者。回头的时候看到西河额头上裹缠的纱布,在头发的覆盖下若隐若现。
“你怎么了?你头上怎么又受伤了,不要紧吧?早上还见你好好的。”青颜回信。
“没事。”
“陆西河,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架了。”
一边窗口被扭灭灯后的黑暗,显得另一边昏暗的光线也变得明亮刺眼,在远离了城市繁华的深夜里,孤独地散发着微弱的光明。然后从黑暗窗口里向着光明的窗口传过来三个茕茕的字眼。
“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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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不可能』
3可能吗?这些同样的心情。就像是一个星期之前的晚自修课~,沉默在教室里遥远地方的夏默。遥远地望过来的眼神,疏离而陌生。如果可以再多投过来一个目光,那么或许这个世界就会瞬间变得~暖许多。就像是曾经那些呵护着的~柔目光。就像是在一年前的那次田径赛~,青颜被邻近赛道的~生恶意绊倒,因加速而产生的巨大惯~,~膝盖被摔得鲜血直~。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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