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这个荆棘丛林般的世界里，每天小心翼翼地穿梭往来，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刺得千疮百孔。

也是在这个荆棘丛里，每天西河开门就能见到青颜调整得规规矩矩的表情。

然后两人一起拨开冬季浓重的大雾，走向金碧辉煌的城市中央那所所谓的重点中学去。

在途中都会有些交谈。这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简单。不深奥，也不亲密。却很温暖。

就是因为这样的温暖，给了西河最大的安慰，让西河一次次的滚不出去。

再说，即便滚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呢？

七年前爸爸入狱，妈妈便再也不知所踪。五年前被告知爸爸在狱中自杀，原来的亲戚朋友，都在一夜之间避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少了那些人“关心”的探望，养父养母迅速换了一张脸嘴，**了本来狰狞的面目。西河立刻从财神爷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西河曾无数次想过离开这个所谓的家，可是每当早晨出来碰见含笑打招呼的青颜，所有念头都被打消。

到哪里还不是一样受人冷眼，每天能这样看见她，便已经足够了。

就这样，每天陪她走出这个逼仄而冗长的世界。

甚至那时候西河还开玩笑说：“以后我有钱了，我一定要把咱们那院子变成一大花园。”

“为什么？”青颜回问。

西河继续调侃着说：“那样子你挂着愁眉的微笑，就会变得更加灿烂而美丽。”

青颜不再说话，然后低着头往前走。那时候的西河，还有着灿烂的笑容。

西河跟在后面，看见她宽宽长长的校服里瘦弱的背景，乌黑的秀发松散地扎在两边，阳光照在她身上，像一只无与伦比的美丽的企鹅。

“以后你想做什么？”

“我？你呢？”

“我啊，以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做个翩翩浪子吧，游尽天下名山大川仙境盆湖。”西河把前几天在书上看到的句子复述了一遍，又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是个潇洒又伟大的追求。”青颜说。

“你以后到底想做什么？”西河追问。

5

像是一只无与伦比的美丽的企鹅。

可是有时候更像一只周身长满了刺的仙人掌。

6

从三年前开始，青颜母亲卧病不起，西河就看到青颜每天一回到家就几乎是在做家务。

从简单的洗碗，做饭，到洗衣服打扫房子，家里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全被她一个人包揽。有时候会看见她妈妈杜美莲在一边递毛巾拿刷子，可大多时候只是他一个人在忙里。家里每天都挂着点滴液，她妈妈坐在那里，看着那些点滴液一滴一滴往下渗入身体。

“梁青颜，你每天做这么多，不累吗？”西河站在窗外问她。

“不累。”

“你不要总是这么听话，有很多事你可以不用做的。”西河指了指靠在客厅看电视的杜美莲，“你学不会反抗，戏子的演技就会变得更逼真。你每天都这样不停的干活，她却从来是个闲人。这和虐待孩子有什么区别。其实你可以去公安局告她，你才是初中生，这些根本就不是你该做的。”

“那我该做什么？”青颜冰冷地问。

“专心上学就行了。”西河说。

“好像我每个学期都没有比你考得低！”

“考得高又怎样，像你性格懦弱的人有什么用？”

记得这句话是这是西河和青颜说的最嚣张的一句话了，好像那个夏天也是西河最后一次考及格。青颜停下活计看了他大概半分钟，然后把毛巾扔进盆里，转手走进房子里去。青颜又走出来：“你没有别人的亲身体会，请不要随便评价别人的生活。”

“你去亲身体会，才知道什么是戏。”青颜说。

西河被呛得说不出话，倒不是觉得青颜说话有多过分，而是他也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其实七年前西河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小区的其他女孩已经开始三三两两相约着往凉城繁华的市中心去。

她们买回来一些女孩子们最爱的饰品或玩具，戴在手上聚在一起相互赞赏。她们像春天灿烂的花一样，嬉戏笑闹着从院子外炫耀走过。有时候西河会望见青颜停下手里的动作，站起来往外看，目光高不过墙壁。然后低下头来，站在那里勉励地对自己笑笑，就像一株坚强的荨麻草，美丽而孤独。

那时候西河走出来问她：“梁青颜，你会喜欢什么样的饰物？”

“不喜欢。”青颜立刻变得冷淡起来。

“那，抱抱熊喜欢吗？”西河又说。

“不喜欢，我要学习了！”

青颜说完转身走进门去，反手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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