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恭恭敬敬的站在自己面前,沈金胜的怒气消了几分。他素知这孩子从小没有母亲,自己又因为生意上的许多应酬而对她很少管教,使她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格。有一段时间,他很怕这孩子将来嫁不出去。好在现在有这个婚约,对方虽不是出身名门,与自己也不能算是门当户对,但好歹也算是大户人家,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从这方面考虑,他还是答应了张家的婚约,但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和他出去吃饭,还这么晚才回来,这就不能不使他生气,要问个为什么了。
“你这一晚上都和传文在一起吗?”看着女儿那怯怯的样子,沈金胜故意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道。
“是。”沈孟潇点头道。
“那你们在干什么?”
“吃饭。”
“就你们两个?”
“是。”沈孟潇低下头,从小到大,她都是乖乖女,从来都没骗过自己的父亲,只有这次是唯一的例外,她真的不敢对老爹说他是和几个唱玩意儿的在一起,她知道,老爹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艺人。
“你既是和传文在一起,我也就不深究了,但不可不罚。”沈金胜想了想,“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那传文来找我呢?”沈孟潇提着条件。
“他来找你也不许出去,就在咱家玩,知道吗?”
“知道。”沈孟潇赌气道。
“我说什么来着?”后妈王氏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这种情况,不禁说起了风凉话,“不让你花钱供她读书,你偏不听,现在怎么样,管不了了吧?女子无才便是德,老话儿能说错吗?”
“行啦行啦,少说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沈金胜懊恼地看着王氏,“好好看住你的仲浩吧,哪天别再给我弄出点儿事来。”
“这个老爷您尽管放心,仲浩那孩子老实,最听话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听后妈这么说,沈孟潇可急了,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就你那样子也能教育出好孩子吗?”
“金胜,你瞧她怎么和我说话?”王氏不干了,“她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听她这么说,沈孟潇觉得一股悲愤直冲胸臆,“也不瞅瞅你自己那德性,还在这儿教训人?”
“好啦好啦,都少说两句,”见这“母女”俩儿要打起来,沈金胜连忙过来打圆场,“孟潇,回你自己的屋里去。”
沈孟潇再不敢忤逆老爹的意思,讪讪地回到自己房中。
沈孟潇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心思可全没在书上。
沈伯湘无声无息地踱了进来,看着姐姐的样子,不由笑道:“有您这样看书的么?”
“管得着吗?”沈孟潇“啪”的一声将书往桌上一摔,“大少爷又去哪鬼混了?”
“你怎么这么说你弟弟?”沈伯湘笑道,“您这又是怎么了?被老爹罚了?不会吧,您可是好孩子,怎会和我们一样去鬼混呢?”
“少和我说这些。”沈孟潇急了,“该干嘛干嘛去,少在我这儿起哄。”
“你就不想离开这儿,去看看外面的天地吗?”沈伯湘也不着急,依然笑盈盈地道,“外面的天是那么蓝,草是那么绿,花是那么香,景是那么美??????”
“行啦行啦,赶快给我离开这儿。”沈孟潇命令弟弟,“让我的耳根子清净一会儿。”
见姐姐真生气了,沈伯湘再不敢看玩笑,正了正颜色,道:“我真有办法让你出去,你不相信么?”
沈孟潇知道弟弟爱吹牛,就激将道:“呦,还真别拿武大郎不当神仙,有什么办法你说吧,我唯您老人家马首是瞻就是。”
“山人自有妙计。”沈伯湘开始卖关子,学着京剧里的花旦唱腔,拿腔作调地唱道,“你把我当做诸葛亮,听我的号令上战场。”
“好啦好啦,”沈孟潇直捂耳朵,“恶心死人了。你就不会好好说话么?”
“小生遵命。“沈伯湘又学着小生的唱腔,冲姐姐深深一揖,接着趴在她耳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听得沈孟潇不断点头,连说“好计”
沈伯湘从一棵树后探出头来,机警地四下看着,确定没人,才向身后的沈孟潇招招手,压低声音,道:“过来,快过来。”
沈孟潇紧随在弟弟身后,两人慢慢向沈府花园的角门走去。来到门口,见门锁着,沈伯湘掏出准备好的钥匙,将门打开。沈孟潇闪身走了出去,见弟弟没跟上来,回头道:“你不出来么?”
沈伯湘不回答她的话,向她身后指了指:“你看谁来了?”
沈孟潇回头一看,见温文尔雅的张传文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旁,不由惊道:“你何时来的?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是伯湘给我送信,让我到这儿来等你。”张传文憨厚的笑道,“伯湘呢?他怎么没出来?”
“他把你叫来了,还出来干什么?”沈孟潇又发起了她的小姐脾气,“我饿了,咱们去哪吃饭?”
“你想去哪?”张传文一副惟姑娘马首是瞻的样子。
“去‘蓬莱春’吧,那离这儿不远。”
“得令呀。”不知不觉间,张传文说话也上了戏韵。
“蓬莱春”也坐落在南市。这也是家山东人开的酒楼,因此鲁菜做得很地道。
沈孟潇和张传文一路闲游,到这里时已近中午,酒楼里宾客迎门,因此找了半天才在二楼找了个比较清净的雅间儿。二人坐定,小二送上菜单,沈孟潇随手点了几个菜。这小二的动作还真不慢,不一会儿菜就齐了。
张传文先给沈孟潇斟了杯酒,又给自己满上,举杯道:“来,孟潇,干。”
沈孟潇举起杯,两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沈孟潇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亮了下杯底:“张大少爷,我已先干为敬了,现在看你的了。”
张传文感到一阵尴尬,红着脸道:“你知道我的酒量不行??????”
“酒量不行还要喝?连本姑娘也比不过,你还算男子汉吗?”
“我自然是男子汉,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张传文不服气的将酒杯放到嘴边,一咬牙,闭着眼将那杯酒喝了下去。由于喝得太急,他被呛到了,引起一阵咳嗽,把沈孟潇逗得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你,你没见过,没见过,咳咳,被酒呛到的人吗?”
沈孟潇笑得花枝乱颤:“既是被呛到了就别说话,再说,一个大男人,喝酒被呛成这样,还不好笑吗?”
张传文终于停止了咳嗽,笑道:“你叫我到这儿来不会是只为吃饭吧?”
“当然。我是有事请教了,不知你张大少爷可愿回答?”
“什么事你问吧?”
“就是??????”沈孟潇沉吟了一下,终于道,“就是那位赵逸尘赵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你爹手下的小混混对他服服帖帖的?”
“你问这个呀,”张传文笑道,“你那宝贝弟弟没告诉你吗?”
“他?我问了,他不说。”沈孟潇道,“所以我才来问你。”
“你以为我会说吗?”
“给脸不要脸是不是?”沈孟潇的小姐脾气终于发作了,“不说拉到,谁稀罕?”
“别生气呀,我又不是不说。”张传文求饶道。
“这还差不多。”沈孟潇吃了口菜,开始洗耳恭听。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随着张传文的讲述,把沈孟潇带到了几年前,“赵老板的一个师妹被我爹的一个兄弟侯子鑫~~就是那天你见到的那个人~~看上了,他千方百计将那女艺人弄到手,威逼利诱,想让她屈服。但那女人虽是个唱‘玩意儿’的,可十分倔强,一怒之下竟寻了短见。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那女子是自幼和赵老板订了婚约的,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关系自是不错。听说她死了,赵老板可不干了,竟亲自找上门来,让我爹做主,叫侯子鑫给他师妹抵偿对命不可。”
“你爹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总不会听一个艺人的话吧?”
“那是自然的。我爹当时就对他说:‘要交人可以,但得按江湖规矩来。’”
“什么江湖规矩?”沈孟潇不解道。
“你别打岔,听我说呀。”张传文整理了一下思绪,续道,“赵老板当时年轻气盛,闻言就问:‘什么江湖规矩?’我爹就说:‘很简单,只要你当着我的面自行三刀六洞,我就要侯子鑫给你师妹抵偿。’赵老板一点头,道:‘好,君子一言,’我爹道:‘快马一鞭。’赵老板道:‘到时候六爷可不能反悔?’我爹道:‘笑话,我张凤起也是响当当的汉子,说出话来落地砸坑儿,什么时候反悔过?’
“于是他们立下生死状,我爹叫人将法刀取来,他笑着对赵老板道:‘动手吧。’”
沈孟潇知道到了关键地方,她凭住呼吸,仔细听着。
只听张传文续道:“赵老板拿过一把刀,弹了弹刀背儿,将刀举了起来,一下就插在了自己的左腿上。”
沈孟潇“啊”的一声惊呼,她虽料到结局定会出人意料,但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
张传文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赵老板看也不看自己那血流如注的左腿,又拿起一把刀,插在自己的右腿上。此时在场之人都惊呆了,那侯子鑫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赵老板,不,赵大爷,有道是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得了。’
“赵老板笑道:‘你急什么,还没完呢。’说着拿起最后那把刀。
“这一下侯子鑫更是体似筛糠,他一把抱住赵老板的手,道:‘赵爷爷,您就饶了小的吧,我情愿给您当牛做马。’
“赵老板将脸转向我爹,道:‘六爷,您看这事如何?’我爹觉得很没面子,但将姓侯的交给外人又有些舍不得,也觉得赵老板是条汉子,有意结交,于是道:‘赵兄,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他一条贱命。’赵老板也知道即使要了侯子鑫的命,自己的师妹也不能复生,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和我爹闹翻了对他也没有好处,就就坡下驴,大大方方的饶恕了侯子鑫。”
“哇,真是太刺激了,这个赵老板真是个英雄!”沈孟潇不禁大呼小叫起来。
“什么英雄?”张传文摇头叹息,“不过好勇斗狠之辈罢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沈孟潇闭上了嘴。见她不说了,张传文到来劲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传文不干了,“谁和谁道不同你倒是说清楚。”
“哎我说,你是不是投错胎了,”不答他的话,她开始反唇相讥,“像你这样满嘴之乎者也的人怎么会出身在那种家庭?”
“我的出身怎么了?我倒挺替你担心的。”深深叹了口气,张传文道,“也不知道那位仁兄前世没修好,娶你这样的母夜叉?”
“你说谁是母夜叉?”沈孟潇怒道,“我看你像书呆子。”说完站起身来扭头就朝外走。张传文自知失言,掏出两块银元,往桌上一放:“不用找了。”说完就追了出去。
来到门口,他努力陪着笑脸:“孟潇,是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别以为我会轻易饶了你!”沈孟潇说完再不看张传文一眼,自顾自走了。留下张传文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口,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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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闲将笔墨寄疏~』
独自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沈孟潇~~孤独,早知道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就不跟这书呆子吵了,现在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到哪去呢?回家吗?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就这么轻易回去了,爹那里还好说,但她实在是不愿面对继~的那张苦瓜脸。那就在这里走走吧,自己离开这里这么多年了,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这~城市的变化。“这位姑娘您来了,里请。”走着走着,~边突然响起一个~音。吓了沈孟潇一跳,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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