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的家就在场镇边儿上，泥墙黑瓦，三间主屋，两边有几间偏房，厨房另立，和猪圈呆在一起。陈鹏来这里也是多次了，李明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他，觉得这娃聪明，勤快，也很知事，说话有分寸，不像有些孩子没礼数。

陈鹏从毛街角处的巷子拐了出去，一口方塘，塘岸上有高耸的芭蕉林，全给枯焦了，上面还挂着几个芭蕉心子。绕过芭蕉林，便来到了李时家小院内。

“李明！李明！打狗！”

“哪个？李明不在！狗也不在！”屋子里走出一个老人，拄着手拐，眺眼看见陈鹏，觉得眼熟。

“奶奶，是我，陈鹏。”

“哦，娃的同学啊，快进来，外面冷。”

“我去找李明，他人在哪？”

“摘桔子去了，还在罗觉湾呢！”

“我去找他。”

陈鹏对这里也算熟悉了，一阵小跑，就到了李明摘桔子的地方。李明正和他父母抱着桔子树摇晃。李明站在树上，他很快就看见了陈鹏，陈鹏跑到树下，李明把几个不好的桔子朝陈鹏头上乱砸。

“你干嘛？别砸人啊！”

“你来干什么？”

“有大事要与你商量。”

“看样子就没什么好事，这个寒假我不出山了，别来拉拢我！”

“没有你不行。”

“你看我家桔子多好，有必要再同你去吃那些没意思的苦头？”

“再好也是你父母的，你拿多了，他们会嘀咕。”

“说嘛，进县城做什么买卖？”

“还是卖水果。”

“我不去了，暑假让我吃了不少亏！你看我现在都还这么黑！哪能像你，都成精了，不管怎么晒，皮肤都那么好。”

“进城了先把水果生意做着，若撞见更好的我们再做打算。”

“你带了多少钱？”

“不多，两百多一点点。”

“切！这能做个鬼啊！”

“大家凑点嘛。”

“我没钱，昨天跟老汉吵了，看样子他杀了我的心都有！”

“你也吵架了啊！为了什么？”

“他说让妹妹辍学，找个婆家算了！我不同意，我们两人就吵起来了呗！我在他面前吹牛了，说妹妹以后上学的钱，由我来出。”

“哇，这个任务有些艰巨哟！”

“哥哥就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我们不就要毕业了，只要有了工作，一切就容易了。”

“唉，没钱怎么办？要不过会我去商量你爸爸？”

“你疯了！我倒有个办法，去找张成，他肯定有钱。”

“他？我怕这次他不理我了，我本以为就我们两个人做做的。”

“哪次少了他的？没有他不行，有他在，我们才不担心吃住！”

想想也是，每次做小本买卖，他们三人都在一起。张成虽然有点娘娘腔，或者说是孩子气，但他也是功不可没的，没有他，陈鹏与李明的生意也就做不成。张成是县城的，家在枇杷坪，家里五口人，他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张成在家是个娇娇儿，家里什么事情都依他，他家全家人都在做生意，爸爸妈妈在菜场摆菜摊，爷爷奶奶守着个不大的寿衣店。一家人挣的虽不是大钱，但不缺钱，而张成更是不少钱花。

雪越下越大，两个人挑着桔子走回家。李明爸爸见陈鹏来了，叫李明妹妹去街上打了两斤老白干儿，称了几两猪舌和猪耳朵。李明妈妈在厨房里弄了几个毛毛菜端上桌子，大家围坐在桌边，中间放了只大火盆。

“昨天李明还跟我吵，说他要去沿海打工挣钱，你呢？陈鹏，你是不是也去那些地方？”李明的爸爸一边剥花生，一边盯着陈鹏眼睛问话。

“我还没考虑呢！说实在，沿海一带的确比我们这儿有钱，他们家家户户都是小洋楼，人人都有摩托车，经济比我们这里发达多了！”

“我说他还不相信呢！现在有好多人都到沿海打工去了！尤其是广东，四川人到那边的太多了！”

“你不要跟我说话，我在问陈鹏！”李明爸爸瞪了李明一眼，“那我又在想，你们学校不是包分配的吗？你们这样一来，我们大人交的钱也就白白送给学校了！”

“说是这样说，但听前几界的同学说，学校是给你分配，可是工作都不怎么样，而且工资也很低，并且也不是什么铁饭碗，都是一些私人单位。据说我们也是最后包分配的一届了，以后都得自己出去找工作。”

“不会吧。国家怎么会这样安排？”

“其实这样也有好处，可以做到公平公正，不管城市农村，大家都可以去争取那些工作。”

“我觉得这样对我们农村的孩子找工作更难，那些有关系的启不先把好工作给占了！”

“那才不呢，大家都有机会了，企业要的是有能力的人，就算你关系再硬，没有能力，又有个屁用！”

“那你李明又有多大能力？前天你叔拿了他家房子的结构图给你看，你都有好些地方没说明白！真丢人！我都觉得脸上没光！”

过了一个黑夜，从梦中醒来，天外已大亮，只见屋子外一片雪白！好大的雪，地里，房顶，山上的树木，全部被厚厚的白雪盖住。看来陈鹏走不了了，只得又在李明家待上一天。李明爸爸外出到街上打牌去了，他妈妈坐在火炉旁给李明做布鞋。李明硬要带着陈鹏到屋后山上捉野鸡，他妹妹也屁巅屁巅地跟了去。

三个人在树林子里钻来钻去，顶了一身的雪沫子。李明妹妹最是灵活，就像一只小鸟，欢快地在林子里穿来穿去。

“你觉得我妹妹长得怎么样？”

“漂亮。”

“实话？”

“实话。”

“那我把妹妹介绍给你做女朋友怎么样？”

“去死吧，尽把自己的妹妹拿来开玩笑！”

“哥们儿，我是说真的。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挺般配的。”

“少来！”

“嘿嘿，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放不下晓东才是真！不过你们之间真的是有差距的，有没有结果难说哦！”

“你扯远了，我根本没想那么多。”

“其实我们都是大人了，真的！”李明看着陈鹏，真诚地说道，“我妹妹她肯定也同意，包括我们一家人！”

“为何这样肯定？”

“因为你一表人才，而且大家都是农村的，所谓的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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