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放晴了，陈鹏和李明爬上一辆大货车下了山。到了城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枇杷坪找张成。张城家的房子就在街后，店面租的是他远房叔叔家的房子，沿街一带，同其他房子拼排，一溜下去全是商铺和饭店。张成爷爷的寿衣店很狭小，靠着通道，一间小小的旧砖房，里面挂满了丧葬用品，花花绿绿的大纸花圈，还有挂纸，以及纸钱等祭奠用品。屋子前面监街的地方摆了个小摊，上面放着鞭炮，烟花，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张成正蹲坐在店门前太阳下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小说，看样子可能就是金庸的小说，或者是古龙的作品。张成喜欢看武侠小说，对这类小说，他爱不释手。坐在张成旁边的正是他爷爷，银白的胡须，一件年代已久的长衫，手上套了串佛珠，两眼紧闭，打着瞌睡，享受着生活带给他的美好阳光。

“小伙子，这个怎么卖？”走到张成面前，李明假装拿起一块肥皂，变着声音装寻价的样子。

“一块。”张成头也不抬。

“太贵了，身上没那么多钱，要不我先赊帐？”

张成这才不耐烦地仰着个脑袋盯着李明看。

“神经！耍我！”张成眼睛有些近视，他停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站起来就用砖头厚的书本追着砸李明，李明拿陈鹏当挡剑牌，张成见陈鹏也来了，心里很不舒服地退到了他的小板凳上，重新坐下不说话了。

“不是吧？还在生气！”陈鹏走上前去摸他头。

“拿开！”张成一把挡过陈鹏的手，“你这人，没意思！你看看我后脑勺，现在都还有点痛！”

“对不起嘛！”

“对不起有什么用？关键痛在我身上！”

“我不是专程来道歉来了！”

“少跟我废话，看样子又是找我有事！你们这些人，一点也不够哥们儿，有事时就想起我，没事呢就把我当傻瓜玩，我成了你们开心果了！在你们面前，我的自尊很是受伤！”

“怎么了？孙子！”爷爷被张成的哭腔吵醒了，扭头不安地问他。

“啊，没什么！爷爷，今天你千万别留这两个人在我们家吃饭！”

“这不是明明和鹏鹏！你又耍什么孩子气了！人家大老远来找你，是这样待客人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小朋友，你们到屋里玩，看电视去，我去找你们奶奶回家来做饭！”爷爷是最喜欢家里来人了，听说张成奶奶是最节简的人了，若是家里没客人，她是不会买肉回家的！

陈鹏跟李明听爷爷这样一说，便把张成从小矮凳上提了起来，架着去后排小院里了。这是普通民房，也有好多年的历史了，和民国的一些木板房挤在一起，电线像鱼网一样围着房屋绕来绕去，木架屋檐下做了好几个燕子窝，一群土褐色麻雀正在灰瓦下钻来钻去，在小小的水泥地上撒下了好多白色屎粒，小院边上放了几盆花花草草，在冬天的暖阳下有根没根地**些绿色。

“你们真烦！”张成摆脱掉李明他们的手。

陈鹏早已打开了电视，里面正说着一些关于三峡大坝的事。

中午时候，张成奶奶做了好大一桌子菜，并称了两斤包面作为主食，几个人包好包面，爷爷就要求把饭桌放到屋外太阳坝里，而奶奶却就外面冷，于是两个老人又开始争吵起来了！陈鹏捂着嘴偷偷地笑，小声地对李明说，“枇杷坪的人，精神上就是不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张成听到了，心里很是不平。“你们农村人就是喜欢乱说，没有一个人不说脏话的！”

“就是啊，我们农村人就这德行，那又怎么样？”陈鹏朝张成吐舌头，“你们城里人就不说脏话，可是拉的屎却比农村里的还要臭！”

“胡说！”张成又伸出手去打陈鹏，陈鹏见势便躲着他跑，两个人又围着桌子追了起来。

“我说你们两个别闹了好不好！”李明坐在桌边。

“小朋友们，又怎么了？”爷爷端了一海碗包面，颤微微地走了进来。

“没什么，只是在讨论一起地理问题。”李明笑着去接过爷爷手中的碗。

“什么地理问题！你们简直就是在侮辱我！我们枇杷坪怎么啦？”

“嘿嘿，精神病院！”陈鹏又朝张成吐舌头。

“你……我今天跟你没完！”

晚上，张成的爸爸妈妈从菜场回来，九点钟的样子，大家才聚在桌上好好地吃了顿饭。张成的爸爸妈妈很忙，他们一天下来也没多少话可说，开口也都是蔬菜行情，并商量着第二天要备的菜。爸爸边喝酒边对妈妈口述一些菜名，而妈妈却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圆珠笔在一张纸上记下菜名。

“你们这次是不是又要做些小生意啊？”爸爸问道。

“嗯。”李明点着头。

“我有个朋友在鸽子沟批发水果，你们去他那里进货嘛，我跟他说一声，肯定会便宜的。”

“谢谢叔叔。”

“帮我带着张成，这家伙，很懒！”

“那你要他做些啥？到农村去挑去抬？”爷爷不满爸爸的话。

“爸，您别护着他，您看他这么大筒筒的人了，整天抱着个小说看，成天只知睡懒觉！能做些什么事？别人见了笑话！听说现在中专生不包分配了，我看你毕业了去做什么呢！”

“找不到事就回来跟我学手艺！哪里不能吃饭！”

“您那也叫手艺？死人子的东西！别把孩子给误了！学您那玩艺，还不如跟我做菜生意！”

“你那也叫生意？成天跟个花子一样，坐等着别人把钱！”

父子两人争了起来，张成坐在一边左右不是，最后大声喊了起来，“你们别争了，我谁的也不学，毕业了去广东打工，比你们在家强多了！”

“我的个天，你跑那么远干什么？别给我去，就算你没本事，在家奶奶养你！”老太太一听自己单传孙子要跑那么远，浑身就软的了。

“妈，他的话您也相信啊！我给他百个胆儿，他也不敢去！”

“哦，是吗？到时候我给你做做看！看我敢不敢！”张成丢了筷子，气呼呼地跑到一边去看电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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