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医院的**,后母坐在她床边。
看见她醒来,后母说“你不要命了,大出血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告诉家里,你这丫头,怎么能这样。”
然后后母起身,出去了。只留白小雨在她旁边,白小雨是后母带来的孩子,也是个女孩,才十二岁。
“姐,你还疼吗?”白小雨的声音细细的,她看着云夕的眼神有些怯怯的,仿佛自从她进了她们家这个门,就一直是那种眼神,偶尔当她一个人发呆时,云夕发现她的眼神和那个女人的眼神如出一辙,冰冷而又莫测高深的样子。
她不喜欢这种眼神,这眼神让她既感觉陌生又很不自在。
见云夕不理她,白小雨就兀自坐到一边,**微微翘起,盯着自己的脚下发起神来。
后母进来时,手里端了碗热气腾腾的东西。
吃点鸡肉,补补身子,小产比生孩子还伤身体,也需要调理,不要落下什么毛病。
太烫了,我等会吃。
后母就缩回伸出来的手,把鸡汤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今天晚上,你妈过来陪你,后母说。
自从父母离婚后,云夕和她妈就只见了两三次,她现在急切地想看见她,又怕看见她,她害怕看见她妈的眼神,她害怕看见她备受打击的样子,那会让她受不了的。
她谁也不想看见了,就这么一个夏天,原来的乖乖女再也不见了,现在的这个云夕已经变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坏女孩,早恋、偷钱、和父母打架、**,她已经是个问题少女了。
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因此她想逃了,家已经不是原来的家,她也不是曾经的她了。
她讨厌这一切,她恨透这一切,她要挣脱这一切。
重新复读一个高三,云夕读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读不下去了,成绩像在做着自由落体运动,滑到她自己不忍目睹的地步,她意识到她再已无心学业了。当她看着书本的时候,书本上的字都不见了,她只看见她爸妈的脸,还有她后母的脸,偶尔会出现周与白的脸,看见她们家楼上楼下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脸,看见他们在她身后小心或者大胆地议论她的脸,他们的脸整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如芒刺在背,一刻都不得安宁。
因此她对她后母越来越嫉恨,她相信一定是她帮她散布的谣言,她在这件事情上是出了大力气的。
那所大学,曾经无限向往的那所大学,她也没了兴趣,她真的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自己了,那个曾经有梦想的单纯的女孩,她正一点点地掉入残酷的现实之中,无法自拔。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上大学了,她等不了那么多年,她只想快点长大,长出翅膀可以独自飞翔,她要飞得远远,再不想看见任何一张熟悉的脸。
她其实已经可以独自飞翔了,十八岁时她不是什么都经历了吗,她现在已经十九岁了,她对未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未来就算扑朔迷离,就算看不清楚,但是也没有什么会比十八岁那年更可怕,她相信她可以掌控一切,她要掌控一切。
因此,云夕在某一天上学后就没有回家,她故技重施,从家里又偷出几百元钱,拿起自己早已经收拾好的小小行李箱,踏上了远行的列车。
她只在家里客厅的餐桌上放了一张纸条,没有称谓也没有署名,她只是写到,我走了,请不要找我,我恨透这一切,我将不会再回来。
她坐在呼啸而去的列车上,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模糊景物,一种既激动又悲壮的情绪油然而生,她想当她父亲看见桌上那张纸条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是愤怒、伤心、失望还是后悔,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他不搞外遇,如果他不对他大打出手,她此时此刻一定不会坐在这呼啸的列车上。可似乎也不全是父亲,她与周与白的事情似乎与父亲没有什么关系,她和他眉目传情,两心暗许时她的那个家还安安稳稳地,那个被无辜打掉的孩子也依然会如期而至,她依然会走投无路地去偷父亲的钱,依然会招来父亲的一顿拳打脚踢,一切依然会发生。
可是,如果那时候他们没有离婚,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情景呢,她会得到父母的庇护和关心,他们会亲自带她去医院把孩子做掉,一切都做的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她就还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教室里,继续憧憬着她的大学梦,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是她改变了一切,是她改变了父亲对她的爱,是她逼迫她背井离乡,从此漂泊无依。
云夕越想越让心中充满愤然,愤然到了极限她就听见自己冷冷地笑了一声,反正你们也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她对自己说。
从那以后,云夕发现自己不会哭了,越伤心越哭不出来,越伤心越是漠然,仿佛早已看透世间万物,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能够冷眼旁观,就像她曾经听过的一句话“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过,这都是后话。
当云夕提着她的小小行李箱从火车上下来的那一刻,这个传说中大城市的气息就迎面朝她扑来,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眼,她就明白了大城市的大气所在,首先就是这大大的火车站,比她们那个城市的火车站大出了好多倍,然后就是这火车站里无处不在的密密麻麻的人头,太多了,她还从来没有一下子看见过这么多的人头,她稍微一驻足,她的后背就被人捅了一下,就有无数的声音响起,站着干嘛,赌在哪里做什么,二百五,云夕就赶忙挪动脚步,她被一股股匆忙向前的力量推动着不停地往外走。
她想为什么人人都这么匆忙,人人都这么不耐烦,容不得人驻足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云夕站在这无数颗陌生的脑袋中间,耳边是乱哄哄地一片嘈杂,鼻子里飘来东南西北人身上的各种气味,这是属于大型火车站、汽车站所独有的气味,在那么一个几乎封闭的大环境里,长年累月积淀下来的人的、动物的、各种事物所留下的经过混合和发酵后所独有的某种气味,这种气味在云夕后来的某一段生活里总是挥之不去。
而这一刻,云夕闻着这独有的气味,混迹在陌生的人流中,一下子变得茫茫然,她该何去何从,她开始反思自己此次的出走是否过于冲动,有那么一分钟,她后悔起来,对这个常常从电视上看见的被称为是中国最宜居住的城市之一的大城市,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慌。
我有钱,我不怕,云夕告诉自己,于是她的恐慌在她走出火车站候车室的那一刹那云散烟消,成都,书上说这是一座古老美丽的城市,她相信她将在这里开创她新的瑰丽人生。
她脑海里对于成都的印象是美好的,书上说这是一座休闲的城市,即使全世界都忙得不可开交,成都也是慢吞吞的,因此她慢吞吞地在街上游荡,张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来感受这座既古老又新潮的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是新奇的,那么多的高楼大厦,那么多的车水马龙,连空气都变得那么不一样,风轻轻地吹过来,夜幕慢慢降临,街上的霓虹亮了,和星光交相辉映着,多么美丽啊,她想。
当云夕感觉到疲惫时,夜色已经变得很深,身边经过的人也变得寥寥无几,偶尔经过的一个或者几个小青年,朝云夕吹起了挑逗的口哨,云夕身体便在黑暗里轻微地哆嗦了一下,她发现黑暗中人们的眼神起了某种变化,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都让云夕突然紧张起来,小时候听过的关于所有坏人的故事都一起上演,一种深深的恐惧立即袭来,包围了她。
她需要马上找个落脚之处。
你不是胆子大吗,怎么也会害怕,云夕对自己说。
越害怕越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正常起来,每一个擦肩而过的或者相隔不远的人都不像好人了。
因此当闪耀着白色光芒的某个大酒店的名字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立即一头钻了进去。
第一天晚上的住宿,便用掉了云夕将近二分之一的钱,因此当她躺在酒店柔软舒适的大**依然无心睡眠,黑暗带来的恐惧刚刚消退,对于金钱的捉襟见肘又让她陷入另外一种紧张里。
兴奋、紧张、疲累、伤心、愤怒、期待、憧憬,这一天经历了太多情绪变化,各种念头都往她脑袋里挤,云夕努力地想要理出个头绪来,但是千头万绪,她太累了,便沉沉睡去。
竟然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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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幂幂中的注定』
云夕后来想,如果她在成都没有找到工作,如果回了家,~生活是不是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但是在当时的云夕无疑是幸运的,在她~~的钱已所剩无几,快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找到了她这辈子的第一份工作。虽然这有悖~初衷,虽然她很不~意,但是她现在急需~的是安~立命,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酒楼名~得月楼,是一家有相当规模的大型中餐厅,招聘的是~碗工人,云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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