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空,太阳照耀着大地,正值谷物喷药,拔草的时候。天勤在田地里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已经爬上了头顶,约莫到了做饭的时间。农村人没有手表,只有靠看太阳来估算时间。天勤怕耽误了孩子上学,就收拾了东西,回家给孩子做饭,等孩子们放学了能够准时吃饭。
天勤跨过河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自己院子的门口蹲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看上去有四五岁,瘦瘦的,穿着很短的小短裤,露着肚子,浑身上下都是泥土,只有一双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天勤看出来那是自己的孩子,就喊道:“越然,快来接妈妈来!”“妈---”小越然喊着妈妈,向天勤跑过来。跑到天勤身边的时候,天勤放下拔草的工具,拍了拍越然身上的泥土,然后拉着越然的手朝自己的家走去。
“今天都是和谁玩了?玩些什么?”天勤问自己的孩子。“我一直和语折在一起,可是他还是一直不理我。妈妈,他为什么会不理我啊?”越然天真的看着妈妈。“因为他是哑巴。”“妈妈,哑巴是什么啊?”“哑巴就是不能说话。”“那他为什么不能说话啊?”“因为他是哑巴,哑巴就不能说话。”“那他想说话吗?”“你问问他啊。”“我问他他不理我。”
“你有没有欺负他呀?”“没有啊!”“不要欺负弟弟,你是哥哥。要学会尊老爱幼。你欺负他,你二伯伯会打你的。”“我会好好和他玩的。”
天勤走到家,打开门,放下手中的工具,洗了手,就去做饭。做的是玉米粥,只是比平时多了一点野菜,野菜是在田地里拔草的时候拣出来的。早饭是玉米面馍馍,天勤怕玉米粥不够喝,就拿了两个剩馍馍放在火堆上烤。
天气很燥,厨房里像往常一样,到处都是烟,天勤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睛。还没有做好饭的时候,感化和羞美都放学回到了家,感化就帮妈妈烧饭,羞美教越然识字。
“弟弟,过来!我教你识字。”羞美喊着越然。“识字干什么?”越然这样问羞美。“识字要上学,考大学。”“考大学有什么用啊?”“你想吃白面馍馍,吃肉吗?”“想啊,能天天吃白面馍馍就好了。”“那你就识字努力考大学。”“考大学就能天天吃白面馍馍吗?”“是的,爸爸说了,只要考上大学,就想吃什么有什么。”
“那我也要上大学,上了大学我就可以吃白面馍馍,吃肉了。”他高兴的跑到姐姐面前。羞美用铅笔在烟盒纸上歪歪斜斜的写着“越然”两个字,并问越然:“这是什么?”“是我的名字。我学过了!”“那你会吗?”“会了,我都会写了。走我让你看看。”
他拉着姐姐的手向大门口走去,走到大门口,他用手指着门上用铅笔划过的痕迹,隐约可见“越然”两个字对羞美说:“姐姐看,这是我自己写的名字。”羞美看了看弟弟写的字,虽然不怎么像,但是对于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孩子来说已经是不容易了。
两个孩子正在门口的时候,又传来第三个孩子的哭声。只见不远处,越然的奶奶抱着冬寒走过来,羞美跑过去,从奶奶怀里接过妹妹,和奶奶一起回到自己的家。
听到孩子的哭声,天勤马上从厨房里出来。冬寒刚刚两岁,看到妈妈自然是惊喜,由于无法表达,就只有拼命的哭。但这哭声听在天勤的耳朵里,却疼在她的心里。
“妈您到里面坐。”天勤与越然的奶奶打着招呼。“不坐了,我回家要做饭。”越然的奶奶不怎么高兴。“妈,您在这里吃饭。”“不了,让孩子闹死我了。”越然的奶奶说着话走了出去,天勤送老人家到门口,冬寒也停止了哭。
感化烧好了饭,从厨房里跑出来。天勤把冬寒放在板凳一边,让羞美和感化看着,自己去厨房盛饭。饭盛好了,一个人一碗玉米粥,虽然没有放油,天勤闻着还是香喷喷的,并且端了一碗饭去喂冬寒,感化和羞美也分别端了一碗,在一旁开始吃饭。
越然走到厨房,看到玉米粥,抱怨的说道:“又是玉米面”,然后就走出了厨房,但他没有端碗。天勤看到越然走出来,就问:“小乖,怎么不吃饭。”“我不想吃玉米面,别人家都吃白面,我们天天吃玉米面,我也想吃白面。”越然只知道抱怨。“庄稼收成不好,咱家穷,没有钱买白面。”“那我爸爸不是挣钱了吗?”“你爸挣钱要给你哥哥和姐姐上学用。”
越然没有吃饭,一个人走到狗旁边,狗儿看到主人来,很快乐的摇着尾巴。亲昵着越然的肚皮,越然抱着狗儿的头,然后很调皮的骑在狗的身上。“狗儿,你是不是也不喜欢吃玉米面啊?”那条狗很自然的叫了一声。但是对于越然来说,除了吃和玩之外,他什么都不懂。
吃过饭后,感化和羞美把冬寒送到奶奶家,然后去上学;天勤洗了碗,把剩余的饭倒在喂狗的那个盆子里,又去田地里拔草。越然又不知道跑到何处。在天勤的心里,每当孩子不吃饭的时候,都会难受好一阵子,但是她知道自己家的经济情况,勉强能够填饱肚子,加上两个孩子读书,已经有点拮据。而她能够做的,只有默默的劳作。
越然和语折比划着,在路上走着。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越然看到一个人在路边上吃饭,吃的白面馍馍,越然看着吃饭的那个人,两只小脚不由自主的慢慢向前靠近。而语折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
他几乎贴近了那个吃饭的人,眼睛开始盯着那块已剩不多的白面馍馍。“越然,怎么不去玩?”那个人问他。越然用手指着那个人手中的馍馍,撅起了**。那个人把手中的馍馍给了越然,这时候越然才离去,他用手指从那块白面馍馍上揪了一点给语折,语折拒绝了,然后他就一点一点的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吃完后,用舌头舔了舔手指。
语折不能说话,也听不懂别人说话。所以,越然和语折交流的时候,只能用眼睛和手指进行示意。即使如此,有些时候,语折还是不明白越然要告诉自己什么,越然只有不停的比划,直到语折明白为止。
越然用手指了指语折,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手指指向另外一个方向,他想告诉语折,他们两个一起去那个地方。这一次,语折终于明白了,跟着他向前走着。
语折根本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去,但是他很信任越然,就像信任自己的亲人一样。天气还是很热,他们漫无目的的东走西逛,到底要去玩什么,也许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已经走到了田地里,忽然语折眼睛一亮,然后拍了拍越然的肩膀,越然顺着语折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不远处一棵树上挂满了果子。
越然顿时兴奋起来,他几乎还没有见过树上结果子的场景,以前都是听妈妈说,不用说他更不知道树上结的是什么果子。他和语折飞快的跑过去,拽了一个就向嘴里送,天啊!怎么那么甜啊?越然是一边嘴里吃着,一边用手去拽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吃得肚子发涨,两个人才离开。
因为越然上午没有吃饭,晚上的时候天勤就蒸了两个鸡蛋。“妈,怎么有鸡蛋吃啊?”羞美问天勤。“你弟弟上午没有吃饭,鸡蛋是做菜吃的。”天勤说道。“弟弟,你吃吧。要吃一点馍馍啊!”感化对越然说。
越然用勺子舀了一勺鸡蛋,放到了嘴里。“妈,鸡蛋好吃。你也吃。”越然又用勺子舀了一勺要送到天勤的嘴里,天勤拿来去喂冬寒,冬寒**里嘟哝着说:“哥哥吃,我不吃,奶奶让我吃了好吃的。”天勤看着两岁的冬寒,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一个人吃一勺,剩下的让冬寒吃。”天勤对孩子们说。“妈,我是老大,我不吃,让妹妹和弟弟吃吧。”感化又这样说。看到哥哥这样说,羞美也不敢吃。天勤就舀了一勺放到了羞美的嘴里,然后又舀了一勺放到了越然的嘴里,把剩下的鸡蛋都喂了冬寒。
在越然的意识中,能吃鸡蛋的机会是很少的,一年也只有两三次,并且只有在自己生日的那一天,才可以吃一个完整的鸡蛋。也许是饥饿的逼迫,让他学会了调皮捣蛋,吃了这次鸡蛋后,每当吃饭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都是鸡蛋的影子,并且在心里回味着鸡蛋的味道。
越然根本不知道鸡蛋是从哪里来的,于是就去问羞美:“姐姐,我们为什么会有鸡蛋啊?”“我们家里的那只母鸡下的蛋。”羞美对越然说。“你说鸡会下蛋?”“是啊。”“那它要到什么地方下蛋啊?”“我们家大门上面的木楼有一个鸡窝。”越然听姐姐这样说,就跑过去看,果然他看到了一个鸡窝。从越然看到鸡窝的这一刻起,他的心里逐渐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想看看鸡窝里有没有鸡蛋。
越然等着妈妈去田地,哥哥和姐姐去上学以后,他就一个人守在家门口,看着木楼上的鸡窝,等待着那只母鸡从鸡窝里下来。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听到了鸡叫声,他匆忙从地上爬起来,从大门爬到木楼,伸长了脖子向鸡窝里看。在鸡窝的正中间,静静的躺着一个鸡蛋,越然把手使劲伸向那个鸡蛋,牢牢的抓住了它,然后慢慢的下了木楼,他的心里有一种喜悦和满足。
越然拿着那个鸡蛋,还热乎乎的。他又回想起那天吃鸡蛋的味道,拿着生鸡蛋就啃,结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如意,他怎么也啃不动。
于是就拿着鸡蛋往墙壁上碰,一下子碰烂了,裂了一条缝,有一种粘状的液体流出来,他就把自己的嘴巴凑了上去,液体流进了他的嘴里,有一种腥腥的、甜甜的味道。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这样的味道。
自从偷吃了果子和鸡蛋之后,他朦胧的意识到,生活中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所以,他开始习惯性的去偷果子和鸡蛋,而天勤发现几天没有鸡蛋,却找不出是什么原因,还以为是鸡生病了。
直到有一天,那棵树上的果子几乎少了一半的时候,越然被那家主人抓住了。“说,你们偷了几次了!”“什么是偷,我们只是拽了几个果子?”“还满有理啊。我要你们尝尝树叶的味道。”那个主人摘了几片果树叶让越然和语折吃,果树叶是又苦又涩啊!两个孩子吓哭了。
那个主人就带着两个孩子找家长,而天勤忙碌了一个下午刚刚回到家。“你们的孩子也不管一管,把我的那棵果树上的果子,基本上给**完了。”那个主人添油加醋的说。“对不起,我一定严加管教。”天勤的声音有点低沉。
这时候天勤才发现自己平时只顾忙碌,却忽略了对孩子的教育,但她忽然又开始怀疑少鸡蛋也是越然干的事。
等那个主人走后,天勤把小越然喊到屋里面。“跪下!”越然的眼睛充满恐惧的看了看妈妈,慢慢的跪在了天勤的面前。
“你知道生你的时候有多么不容易吗?被计生委的人天天堵得没地方去,生你的时候还是在芝麻地里生的。天还下着小雨,生了你后我几个月不能下床走路。现在你倒是开始给我找气了!”天勤流着眼泪,轻声的对孩子说。在越然的意识里,这是妈妈第一次让自己下跪,也是妈妈第一次流眼泪,并且是因为自己的调皮捣蛋。
感化和羞美都放学回到了家,看到妈妈流着眼泪,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弟弟,好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妈,弟弟还小,不懂事,他以后会改的,您就不要伤心了!”感化安慰着妈妈,羞美去拉跪在地上的弟弟。
“你们都要记住,我们的家族是有尊严的家族,所以你们都不能为家族丢脸,为家族丢脸就是对你们爸爸的不尊重。你们的爸爸风里来,雨里去都是想让你们去读书,去接受知识教育,将来考上大学,脱离贫困,过你们自己想要的生活。”天勤对几个孩子补充说。然后就让羞美去奶奶家接冬寒,自己去做饭。
越然一个人呆呆的在房间里坐着,他想明白更多一点事情和道理,但是他不明白。他必须听妈妈的,在这个家庭里,甚至在这个世界上,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妈妈的话就意味着必须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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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根油条』
五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大地,在一个小镇的街头回~着一个憨厚的~音。“有买塑料盆、塑料碗、塑料筐、塑料绳的没有---”,那~音带着浓重的北方~音,听~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的~音。“卖塑料盆的,过来。”一个街坊朝那个青年人~着。那青年人听到有人~,就匆忙~头过去,街坊打量了一~那青年人,瘦瘦的,黑黑的,~着一件紫灰色的~~,油油的,沾~~臭味,好像有很多天没有~过。他就是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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