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大地，在一个小镇的街头回荡着一个憨厚的声音。“有买塑料盆、塑料碗、塑料筐、塑料绳的没有---”，那声音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听上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的声音。

“卖塑料盆的，过来。”一个街坊朝那个青年人喊着。那青年人听到有人喊，就匆忙掉头过去，街坊打量了一下那青年人，瘦瘦的，黑黑的，穿着一件紫灰色的汗衫，油油的，沾满汗臭味，好像有很多天没有洗过。他就是样子。

“您是要盆，要碗，要筐，还是要绳子？”样子问那街坊。“我家有一块铁，想用铁跟你换个盆用。”街坊看着样子。“铁，什么铁？拿来我看看。”“铁还有什么分类？”“生铁、熟铁、黑铁、白铁。”“好，我拿来给你看。”最便宜的生铁也要一角五分钱一斤，而一个盆才两角钱，如果用两斤生铁换一个盆，还是赚了很多。样子在心里盘算着。

只见那街坊拎了一块很大的黑铁，好像是机器上用的，看上去很重。“就是这块铁，我也不懂，你看能不能给我两个盆用。”街坊把铁放到样子面前，好像解脱了似的。

样子用称一称，六斤八两二，按一斤一角八，还有一块两角二分钱，如果给她三个盆子，还赚了六角二分钱。“我就吃点亏，给你三个盆子吧。”样子对那街坊说着，就拿了三个盆子给她，然后把那块铁装上自行车，一溜烟跑了。

眼看就到了收获小麦的季节，样子出去将近半个月，赚了几十块钱，他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他想这几十块钱不但可以顺利过了忙季，还有感化和羞美的学费。感化读三年级，一学期学费是六元，羞美读一年级，一学期学费是三块五角钱。

样子骑了四十多分钟的自行车，约莫也走了几十里路，天近黄昏的时候，才到村庄的那个路口。样子下了自行车，推着朝自己的家走去。虽然奔波了好多天，但看起来还是精神饱满。

“这不是样子吗，最近又出去了啊？”村里的人看到样子就和他打招呼。“是的，出去了。”样子很高兴的回答。“生意怎么样啊？”“还行吧。”“还是你有办法啊。”“到哪里还不都是要饭的。”

样子清楚，自己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但他有着一个很好的计划，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也像自己这样，他要自己的孩子都要读书，努力考大学，争取过上层社会的生活。

样子跨过河，走到自己的家门口，门已经关上了，房间里亮着灯。“感化开门。”样子朝院子里喊了一声。“谁啊！”听到有人喊，天勤走出房间，到大门口。“我！”这时候天勤才真切的听出是丈夫的声音，马上打开了门，“你回来了，”看到样子进来，天勤笑了笑，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你还没有吃饭吧，我去给你做吃的。”走到院子里时，天勤关切的问自己的丈夫。“没时间吃，只顾着往家赶路，你随便给我做点都可以。”样子一边与自己的妻子说话，一边从自行车上搬东西。

感化、羞美、越然和冬寒听到自己爸爸回来都没有了声音，在这个世界上，样子是他们几个最敬重的人，也是最害怕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们看到自己的爸爸，都会感到有几分惶恐，也许在孩子们的心里，样子就是威严的象征。

“你过来吃饭吧。”天勤把做好的红薯汤和两个玉米面馍馍端进了房间里，放到饭桌上，然后又拿来一点咸菜，喊样子吃饭。“哎。”样子一边答应，一边去洗手。洗过手，拿起一个馍馍就啃，而天勤就坐在丈夫的旁边看他吃饭。“你吃慢一点。”天勤看着丈夫说。“好吃。”样子不停的啃着馍馍。“你喝点汤。”天勤把红薯汤端到丈夫面前。“我自己来！”样子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孩子们怎么样？”样子一边吃饭，一边问自己孩子的事。“两个大的都听话，小四还不能离开人看，就小三有点调皮。前几天和二哥家的语折偷了别人家的果子，被人找到家，还偷吃了几次生鸡蛋。”天勤和丈夫说着自己的孩子。“小三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能是饿的，天天不吃饭，闹着要吃白面馍馍。”

“让他过来，我问问怎么回事。”“不要吓他了，孩子还小，不懂事。另一方面可能是缺乏教育，这方面我也有责任，我想以后长大了会好起来的。”“你在家辛苦了。”“你还不是一样，在外面又没有人照顾，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样子吃过饭，天勤去洗碗。“感化、羞美你们几个都过来。”样子喊着孩子就拿出了自己在外做生意的那个黑色的布包，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板上，几个孩子围了一圈。

开始的时候几个孩子不知道爸爸的包里装的什么，当样子把东西都倒在地板上的时候，孩子们看到满地都是钱，有纸票，也有硬币，但面值基本上都是壹分、贰分、伍分、壹角、贰角、伍角的。

“蹲下来帮爸爸数钱。”样子让孩子们都蹲下来。感化和羞美就开始数钱，冬寒抓起硬币就往自己口袋里装，只有越然不敢动。天勤洗好碗，走过来，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都在数钱，就高兴的凑了过去。

钱数好了，一共是四十二块一角六分。样子楞了楞，然后把钱分成了三份，一份十元的，留作感化和羞美下学期的学费，一份十五元的，样子留作本钱，一份十七元的，留作家庭日常开支，剩余的一角六分感化和羞美每人八分。

“这两份你收起来。”样子把一份十元的和一份十七元的交给天勤。“你本钱够不够啊？我还有钱。”天勤问自己的丈夫。“够了。你哪里有钱？”“我卖鸡蛋的钱。”“以后鸡蛋就不卖了，让孩子多吃一点。我在外面多挣一点。”“知道了。”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夏夜，一家人被幸福包围着。由于长时间奔波的劳累，样子很快进入了梦乡，天勤心里充满了激动和幸福，她睡不着，脑海里回忆着过去的艰辛，也畅想着未来的日子。感化和羞美还在看书，橘红的煤油灯冒着黑烟，两个孩子在灯光下演绎着一个神奇的传说。

越然的记忆还留恋在那棵果树上的果子，但是那果树的主人凶巴巴的摸样又使他望而却步。他在寻思着会不会有另一个地方可以找到更好吃的东西，于是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潜滋暗长。

越然想通过寻找别的东西吃来代替自己对玉米面馍馍的厌倦。但是他从没有想过这样会给自己的未来留下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思想。

在黄淮平原地区，夏季的主要农作物是小麦，一般在每年的五月份就是小麦收割的季节，并且一年只有一季。这时候正是小麦收获的季节，广土村的人们都在忙碌着，期待着有一个好收成。

样子和天勤有六亩田地，都种了小麦，按找往年的收成来看，一亩地应有一百多斤。今年还算是风调雨顺，应该比往年要好一点。

早上起来，样子和天勤就拿着镰刀去了田地，开始收割麦子。样子和天勤一边用镰刀割麦子，一边说着话。“不知道今年的收成会怎么样，够不够吃？”天勤对丈夫说。“一定会好的。”样子安慰着妻子。

“我们家小三，老是不吃饭，也是个问题，你看他瘦的。”“那就让他多吃一点白面。”“如果平时多吃一点，过节的时候就不够了。”“可是试试用白面和玉米面混合在一起，一样放一半，看看孩子吃不吃。”“这样我还没有试过，到明天我做一次，看看小三什么反映。”

样子和天勤一样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也许对他们来说孩子就是他们的寄托，就是他们坚定走下去的理由。

“我有一个想法。”样子转换了话题对妻子说。“什么想法？”天勤看着丈夫问。“我上次出去的时候，有一个人用一块铁换了我三个盆子，我赚了六角多。我想扩大范围，然后转行。”“我不明白。”“我想用自己买的这些塑料制品去换一些铁、铝、铜，然后再去卖，等时机成熟了就直接从铁、铝、铜这方面做生意。”“能做什么生意啊？”“比如铁锅、铝锅、铜线都可以的，只要我多吃点苦，一定可以的。”“那行啊，我看你就做铝锅生意吧。现在大部分用的都是铁锅，铝锅肯定要比铁锅好用。”

在样子的心里，就逐渐有了一个新的计划，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家庭，让孩子能够天天吃白面馍馍。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那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忙碌了一天，样子和天勤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令他们感到高兴的是羞美和感化已经做好了晚饭。“爸、妈，你们累了，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们倒水喝。”看到爸妈回来，感化说着就去倒水。“你们今天怎么放学那么早啊？”天勤问着孩子。“妈，我们放假了。老师说要我们帮你们做家务。”羞美坐在妈妈身边，感化端上两杯水放在了爸爸和妈妈面前。

“妈，我去盛饭。”羞美对妈妈说。“做的什么饭啊？”天勤问孩子。“红薯汤，还有馍馍。”“小三呢？”“我弟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又出去干什么坏事。”天勤正说着，门外传来了一阵声音，天勤就知道有什么事情，赶紧出门去看，只见一个乡邻用手拽着越然走到了门前。

“你们的孩子那么捣蛋，我们种的那棵苹果树，果子刚刚落花，让他**了许多。如果说果子熟了，摘几个吃还可以，刚刚落花就摘不是很可惜吗？你们以后要好好管一管呀！”那村邻诉说着。

越然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爸爸和妈妈。样子听到自己的孩子又干坏事，一步跨到越然面前，**鞋子就朝越然的屁股打去，狠着心一连打了好几下，天勤慌忙去拉孩子，越然哭着、拼命的喊着：“妈妈、我要妈妈。”那乡邻不知何时走开了。

回到房间，一家人都沉默着，只有越然轻轻的啜泣。“怎么又不听话，去偷吃东西？”天勤用手抚mo着孩子的头问孩子。“我饿，我不想吃玉米面馍馍。”听到越然这样说，在样子和天勤的心里涌起了酸楚的滋味。

在吃饭的时候，样子偷偷的从自己做生意的本钱中拿出了五角钱，到街头买了五根油条，四个孩子一人一根，还剩一根样子递给了妻子。“你最辛苦，吃了吧。”“不，还是你吃吧。”天勤又把油条放到了丈夫面前。

感化看到爸爸和妈妈只有一根油条，就把自己的拿了过去：“爸、妈，我不喜欢吃油条，还是你们吃吧。”“不喜欢吃也要吃。”样子把那根油条又给了感化，剩下的一根一份两半，自己留了一半，给妻子一半。

越然拿着油条不停的往嘴里塞，很快就吃光了。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吃过最香、最过瘾的一顿饭，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永远忘不了那次爸爸训他。同时在他的心里，对爸爸的恐惧，从那一刻开始升华。

一连忙碌了一个星期，小麦终于收割完毕，并且颗粒归仓。样子打点行装，准备外出做生意，这一出去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只知道他要转行，从塑料制品到金属制品的转行。天勤依然天天在田地里忙碌着，感化和羞美在认真的读书，冬寒快乐的成长着，越然的调皮好像没有改变的趋势，相反还在发展！

广土村平静了许多，夜晚除了能听到阵阵的狗叫声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夜空中的月亮好像明亮了很多，星星也变得密密麻麻。社会在发展着，广土村也在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变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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