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第二次来到我宿舍并不是为了还书，那本书她足足看了半个月。“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厚的小说，进展好慢。”每次我在她身边看到那本翻开的小说，她总是这样解释。其实这里说明另外两点：一是我的书堆里从来没有如琼瑶亦舒之类的言情小说，二是她不是很喜欢看我书堆里的那些小说。

这一次的到来，她不再那么拘谨了，径自取下吉它鼓捣了一会儿，终没能弹成一段旋律。“哆在哪？”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对于这样的问题，我早已习以为常，初学时很多人都会问及。

“这不是口琴、笛子，没有固定的哆唻咪，也可以说到处都是哆唻咪，主要看你要起哪一个调。”这句话有点象“佛无所不在”一样地让人难以理解，我看到她迷惑的眼睛，拿起她手中的吉它，弹了一遍B调的七个音符，然后手指略为移动，又弹了一遍C调的七个音符。然后解释了一些关于音阶音程的知识，她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

“看来挺复杂的，不如你教我吧。”

“说难也不难，不过要很有耐性才行。你能坚持吗？”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兴趣我是有的，你再弹一曲给我听，兴趣就更大了，坚持起来也就不难了。”

“哦！是吗？”我弹了一曲《欢乐颂》，“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行，要边弹边唱的。”

“那就我来弹，你来唱吧。”

“我不会，又不知道你弹到哪里了。”

“这没关系，我弹完前奏，会示意你开始。你按你的方式唱，我来配合你的节奏弹。”

她推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应承了。翻开歌本，选定了一首《风中有朵雨作的云》。我怀抱吉它，歪过头看她手中的歌谱，为她伴奏着。偶尔抬头，看到她双眼认真地看着歌本。她的节奏感很不错，声线有种不加雕琢的美，唱的时候非常投入。

“从来没有人为我伴奏过，吉它的声音真好听。”一曲终了，她有些兴奋，“现在你自己唱一首吧。”

我终究拗不过她，选唱了几首校园民谣。从那以后，萧华常常来学吉它。

最初的许多话题都是围绕着吉它开始的：

“吉它真的挺难学，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大学里，那时候挺闲的。”

“大学里一定很有意思吧。”

“是呀，相处四年了，真想回到学校里再读几年。真想那些朋友们。”

“讲讲你的学校里的事吧。”

“怎么说呢，那里有最快乐的时光，最真诚的朋友，最难忘的往事，等等等等等……”

“是不是还有最甜蜜的恋人呀，怎么不说。”

“咦，你真神，连这也让你猜到了，怎么，想听？”

“那你说说呀！”

“行，那就说说我的初恋吧。”我清清嗓子说，“故事从这里开始，话说在我进入大学的那一年……”

其实故事应该是这样开始的，那次纯粹是一个恶作剧：

那时宿舍里五个室友，大家关系可说是很铁吧。一次其余四个人合谋泡制了一封情书写给“安徽”。在情书中，我们捏造一个“安徽”高中时候的邻班女孩，一直以来都在暗恋着他，机缘巧合的是同一个城市里的某大学专科班录取了她，从其它同学那里知道了他的地址，所以情意绵绵地来了封信，约他周末到学校里相会。

当然这封信的执笔人是我。初到学校时因为逃课在宿舍下棋被学工处逮个正着，一纸声泪俱下的深刻认识，传为室友们以后每次写检讨书的蓝本，让我的知名度大大提升，以后就常常代为文书写一些小结申请书之类的东西。那时在大学里有过许多荒唐的点子，其中还有一条受到柏杨说出狱后摆摊算命的启示，就是这样想的：毕业后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像旧社会文人一样，在校门口外摆摊代写检讨之类的文书，凭着学校里历久不衰的抽查，或许也能够养家糊口。可惜这样的知识产权没有受到国家保护，很容易被人克隆仿造，而且国家也许会认为有损于新社会的形象而加以制止，恐怕生意维持不了多久，最后，这一方案终于没能实施。

为了让骗局更为真实，这封信必须先由“江苏”寄到该所大学的同学那里，然后再用其本校的信封封缄寄了回来。没想到那位同学也是个好事的人，特意找了个女生把信抄了一遍。至此，情书的可信度就铮铮如铁了。

那几天，我们终于在万般期待中看到信交到了“安徽”的手里。“江苏”特意放出风声，周末到那所大学去看他的朋友，果然“安徽”接过茬说，他也有个朋友在那个学校，因为不认识路，周末一起去。

如果我们的修为再高深一些的话，本来事情是还可以进一步发展的，但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声来，紧接着大家也笑成了一团了。恶作剧就自然而然地被当场拆穿。

故事的结局部分，我用了一个感叹式的总结：“唉，我的第一封情书呀，我的初恋啊！”

萧华听后，哧哧地笑了个不停，用手指着我，半天才吐出两个字：“狡猾。”

当然这不是我的杜撰，也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其实大学里的那么多坏事，只有这一件是我作的。当然我不是说我与其它恶作剧无关，因为那里可能有一半的创意和编剧是由我担任，只是我从来不出面吧。难怪“山东”得出一个结论：南方人，鬼！

“鬼”或许也作“诡”吧，在这里当然不是名词，它的意思同萧华那句“狡猾”可能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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