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荣就是这样聪明理智的姑娘，她刻苦用功，也加倍努力。在烹饪她自己这道人生大餐时，她知道选用什么材料，知道如何把握火候，终于把这顿丰盛，色泽味俱佳的美味捧给了父母。两年后的中考，她取得了她人生最伟大，最正确而且是最重要的胜利，她以优异的中考成绩，被临县的一所师范学校录取了。那意味着，她跳出龙门，对爸的承诺她完全兑现了。

她怀揣着录取通知书回到家，恭恭敬敬的把录取通知书递到父亲那双爬满青筋的手上时，老人象接天书似的，把手在衣角上擦了又擦，腾地从地上站起来，大步走到院子里，对着太阳光，把那份录取通知书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又看，笑得合不拢嘴：“好啊，碧荣，你果然有能耐，有大出息！”

那晚，碧荣家沸腾了，碧荣家所在的**村也跟着沸腾了。一波又一波村上的人涌到他们家，投来羡慕的目光，送来赞扬的话语，和碧荣一道分享着快乐。最让碧荣感动的，是村西头的瞎老婆婆，手里攥着三个生鸡蛋，颤颤微微的拉着碧荣的手：“闺女，我早就看出你和一般女孩子不一样！”

“谢谢奶奶，这没什么的，只是所普通的中专学校，将来毕业了也就是当个学校老师！”碧荣本来就是个诚实的姑娘，在老婆婆面前，没有半点的娇气和夸耀，很亲热的说：“以后有条件，我一定接你到城市住几天！”

“我一辈子还没出过这山窝，哪有那福气啊！”瞎眼婆婆咧嘴开心笑着。

“我侄女有出息！”多少年从没进过家门的大队书记，碧荣的远房叔叔哈哈大笑着进了屋，大摇大摆的走到桌前坐下，接过碧荣递去的茶杯，二眼盯着碧荣，声音宏亮的朗声说：“你这是糠箩跳进米箩，叔高兴啊，我们村啊，只有解放前那会，大队的老地主拉着大马送他儿子去县城上学啊！”

“老叔，我这只是考个中专！”碧荣仍然是谦虚的口气，十分客气的说。

“中专也是千里挑一啊，你如果家里条件好，能再读三年高中，一定能考到北京上大学！”大队书记喝了一口水，仍笑着说：“听老人们说，老地主让他儿子进城上私塾，还是花钱买的呢，马车还在村里转三圈呢，你可是通过全国统一考试考上的，而且还考到外县的师范学校，确实不得了！”

“老叔，确实没什么的。那天考试时，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还有点紧张，发挥得不太好，估分也估低了。如果不紧张，再发挥好点，我会上一个更好的学校！”碧荣觉得大队书记毕竟当了十几年干部，进过学堂识几个字，这些话说给他听，或许他能听得懂。如说给爸妈听，光解释就要半天。

“已经很好了，别不知足！如果我家的丫头儿子也能象你一样，我在家办三天流水宴，招待全村的父老乡亲！”大队书记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放在桌上，呵呵大笑着说：“我还有事，走了，这几块钱给碧荣上学做路费吧！”

“书记，这怎么行呢？你给碧荣这么多钱做路费，让我们怎么担当的起啊！”碧荣爸拿起桌上的钱，紧走几步，手哆嗦着硬要把钱塞还给大队书记。

“最近这段时间我手头紧，如果平时我可能会多给侄女一点，就让她做路费吧，以后在城里侄女见了我，只要认得我这个叔，热情招呼一声就行啦！”书记伸出大手，把碧荣爸塞回他口袋里的钱扔给碧荣爸，大声笑着说。

“叔，瞧你说的？以后城里见了你，我一定打酒请你！”碧荣羞涩的说。

“那就够了！”书记哈哈大笑起来，宏亮的笑声在沉寂山谷里传得很远。

“谢谢书记，谢谢！”碧荣爸感谢的话说了一大堆，把书记送了一程又一程，只到书记嚷叫着硬要他回去，他才停步，看着书记走远了，才回家。

送碧荣去学校上学的前几天，碧荣爸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拎到集镇上市场换了钱，加上亲戚朋友送的，凑了三十块钱。碧荣妈害怕这笔巨款弄丢了，特地用针线缝在碧荣贴身的内衣口袋里，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叮嘱。

“爸，我不要你送！”碧荣固执的劝着爸，其实她心里比谁明白，自己行李不多，如果爸要送自己，还要多个人车旅费，多个人的花销，她舍不得把钱扔在路途上。再说，她去过集上的车站，详细问了女站长，站长告诉她，从我们这个县的县城去邻县的县城，约一百三十公里路程，快的三小时，慢的五小时，也就到了。直达或路过的车一天有好几班，特别的方便，怕的是我们这个集镇到县城这一段，车次少不正点，耽误的可能性大。

“要送的，一定要把你送到学校，看你住下才放心！”碧荣爸看起来比碧荣还要固执，他靠在门边，仍一口一口抽着旱烟。女儿还是个丫头，从未出过远门，他不放心。虽然自己也没出过远门，但自己是大人，是一家之主，是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什么事都能应付。

父女俩各揣着心思出了门。那天鸡刚叫第一遍，全家人都起了床。妈破天荒的煮了米饭，碧荣洗好脸刚回到屋里，妈就端着热腾腾的米饭，还特地炒了几个鸡蛋，碧荣眼睛**了：“妈，这么早吃米饭，我吃不下！”

“碧荣！”妈眼睛也**了，粲然泪下。这眼泪，是矛盾的。即有对女儿的疼恋，舍不得女儿远行；又有期盼女儿能远走高飞，离这个贫穷的家庭越远越好。她的声音有点呜咽：“都是爸妈不好，没什么本事。让你受了那么多的罪，从小长这么大，没吃过顿饱饭，现在走了，还不知啥时能见！”

“妈，你难过啥？我这是去上学，放了假我就来家！”碧荣走到妈的身边，伸出并未发育齐全的小手，为妈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的摇着妈的肩膀，柔声的说：“不是米饭不好，是我不习惯这么早吃干饭，硬的咽不下去！”

“那我给你倒杯开水！”妈挣脱了碧荣的双手，慌忙的去厨房端了杯开水，放在桌上，又把碧荣拉到桌旁坐下，低声说：“快吃，吃好了，好上路！”

“妈，这干米饭我真的吃不下，我喝口水好了！”碧荣拉着妈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端起茶杯喝几口，深情的注视着妈，大声的喊：“爸，快吃饭！”

“来了！”爸应了声，默默的来到桌前坐下，端起碗大口大口甜蜜的吃起来，**炒鸡蛋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责怪老婆：“炒鸡蛋咋不放辣椒？”

“瞧你多粗心，你还是当爸的呢？连女儿不能吃辣椒都不知道！”碧荣妈嗔怪的看了碧荣妈一眼，批评的口吻小声说：“别吃完了，留碧荣留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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