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后的屠苏镇空气很好，辛小夏站在街道边上，盯着那条很烂的乡道中的一个泥坑发呆。周晨买了几瓶饮料，扔了一瓶给张文远，转身对辛小夏说：“嘿，发什么呆呢？”辛小夏依然盯着泥坑：“我没发呆，我只是在想，张呆子一脚踩在这里边，最好滑倒，整个人摔在里边会是什么样子。”当时张文远正在喝东西，而且刚喝到口腔和喉咙之间，闻言大惊，一口水喷出来，然后咳嗽不止。

周晨擦掉喷在身上的水，乜了辛小夏一眼，对她姐姐说：“半夏，去看看罗老师到哪儿了。”

辛半夏说：“不用，来了。”

周晨说：“你怎么知道？”

半夏说：“我听见汽车声音了。”

三分钟后，客车到了屠苏镇。

屠苏镇的人们对出门似乎很有热情，当然，其实是对客车座位有很强的渴求，车还未停稳，等车的人就一拥而上，导致老罗下车用了五分钟。

老罗下车以后仍然心有余悸，看到周晨他们，就走过来，问：“怎么玩儿啊？”辛半夏说：“先偷两个橘子。”

老罗说：“那我也跟着你们犯罪了。”

其实屠苏镇的人也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房前屋后的橘子路过的人摘两个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况且以辛小夏姐妹俩的性格，用张文远的话说，要是看上狗嘴里叼的骨头，她们能把狗打败，所以就算人家说点什么，这些橘子终究难逃魔爪。

辛小夏最狠，衣服兜十几个，衣服后面的帽子也塞满了的。剥着橘子上山的时候，才发现都是些青涩的小橘子，味道酸涩。张文远说她暴殄天物，她哼哼唧唧地说：“要你管。”然后把一整个小橘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拿眼睛乜他。

到山顶的时候，老罗看着绵延数十里的山丘，感叹不已，然后掏出一台傻瓜相机拍照，周晨他们几个看着激动的老罗像看小孩儿似的，笑而不语。周晨放下背包，拿出准备好的可乐、点心。

辛小夏说：“吃不了了。”

“为什么?”

“橘子太酸了，现在牙齿都是软的。”

张文远闻言大笑。紧接着腿上就挨了一脚。

事实证明，郊游确实是件很无聊的事情，但是对高中学生来说，终究聊胜于无。对于这种活动只有老罗这种生在八零年代却一脑子七零年代思想的人才乐此不疲。不过对于冲洗出来的搞怪照片，班上的人还是相互传看，爱不释手，并且纷纷表示下次自己也要去。

对于这次郊游，张文远感到很悲伤，因为他那双穿了很久的回力鞋底上多了个洞。并且还要忍受辛小夏无数次的——嘿，张呆子，这张怎么样？

张文远有理由悲伤。他是第一个选座位的，因为开校他来得最早，而辛小夏因为迟到，座位只剩下张文远旁边。跟辛小夏同桌，张文远绝对是不幸的，值日懒得做，推给他，想喝水懒得跑，让他去——她当然有让张文远妥协的手段，比如用指甲掐住一点肉然后狠狠地拧，她也不用担心他会还手——因为张文远纯粹就是个孱弱的书呆子嘛。日子久了，张文远就纳闷了，这张可爱的娃娃脸下怎么会藏着虎狼般的心呢。当然他只能纳闷，决不能呐喊。

月考完了该调座位，张文远小心的问辛小夏：“你会坐哪里？”辛小夏作蒙娜丽莎状地反问：“怎么，舍不得我走？”张文远当时就感到头皮发麻，背脊一片冰凉，说：“我想你离我远点。”辛小夏哼哼冷笑，不再说话。

周晨运气很好。提着热水从食堂出来时碰到初中同学苏晓晓，苏晓晓当时特激动，说：“你小子原来也在这学校啊？”然后一脚踢出去——跟辛小夏姐妹一副德行，周晨嘿的一声，忙拿水壶一挡，然后两人愣住，因为周晨的水壶爆了。周晨说：“你那什么熊掌啊——哦对不起人家那是前肢你这是后肢。”苏晓晓伸伸舌头：“说你那什么劣质水壶啊？”

吃晚饭的时候周晨对张文远说：“你猜中午我看见谁了？”

“看见谁了？”

“苏晓晓。这女的把我水壶踢爆了。”

张文远闻言喷饭，然后说：“活该。”

周晨说：“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苏晓晓嘛。”

“不是，辛小夏。。。”

“哪呢哪呢？”张文远慌张地环顾四周。

“她姐姐。就在你后面。”

张文远回过头去，辛半夏也注意到他们，微笑示意。

周晨哈哈大笑，用手指着他说：“你小子不是能嘛，你小子有本事别怕她呀。”

老罗让张文远做语文课代表，张文远嘴上说干不了，其实内心里早就笑了，嘿，辛小夏你看我怎么治你。当然推脱是门艺术，真推脱和假推脱就像生石膏和熟石膏的关系，就差那一分子的水，像张文远这样语文年级前十的家伙自然精于此道，所以他得逞了。

老罗办公室里。

“辛小夏啊，我希望下次不要看到你。为什么每次都有你啊？”老罗头疼地说。

辛小夏堆出天使般的笑容说：“罗老师，我也不想来呀。”

罗老师说:“别贫，不好好背书，就知道贫。考考你。”

半小时以后。

“辛小夏，这些你都会背啊。”老罗道。

“这您得问张呆子，哦不是，张文远啊。”辛小夏趁机告状。

对于这件事老罗的处理是把张文远叫来苦口婆心了一番，最后说:“张文远，你怎么能欺负女同学呢？”苦口婆心的过程中，张文远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他像周扒皮对付长工一样对辛小夏，最后代表农民阶级的辛小夏打倒了周扒皮，哦不是，是张文远。张文远内心长嚎：“我冤枉啊！”

当然，张文远语文课代表的地位是坚定不移的。因为十班里语文年级前十毕竟就他一个。不过他再也不敢整辛小夏了，这个女的不一般。

高中生活确实枯燥，每天就是上课，做作业，吃饭，睡觉。调座位的时候辛小夏调去了教室后面，在张文远视线之外，过了些时候张文远忽然看到辛小夏时竟然会脑子抽筋，想，这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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