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周末的时候，周晨，刘易阳还有耗子他们都结伴出去上网。张文远的理解是，网上一起的人多了，打群架不会吃亏。而他自己则抱着旧书店淘来的旧小说翻来覆去的看。看烦了就在清江县城里到处瞎逛。刚来城里的时候，张文远被其父戏称作菜鸽子，仅仅两个月，张文远就达到了连朝阳路第几个巷道拐进去有一家旧书店和一家菜馆都知道的程度，其进步是很可观的。

其间张文远去过清江的烈士纪念馆，看过周总理，何香凝，郭沫若等人的题词。

去过县图书馆，发现里面尽是些读者，人民日报，失望不已。

去过玄武观，有个乞丐向他要钱，他给了一块钱，乞丐说要五块。于是他掏出五块的，同时一张二十的被夹出来，那乞丐看见二十的，两眼放光，指着二十的说：“这张吧。”张文远吓得不轻，转身就跑。

看见街上俩老头下棋，一老头拱卒的时候用力一拍，那小卒子就裂成两半，张文远看后大惊，原来这也可以。

很快就是期末了，装样子的和真心复习的都一副勤奋好学的样子。

有一天晚自习，不知道为什么，辛小夏和同桌武三思吵了起来——也不知道武爸武妈给他们儿子取名的时候怎么想的——吵得还挺凶，最后辛小夏气得把一本习题集撕成碎片，抽抽嗒嗒地哭。对于这件事张文远本来应该觉得大快人心并且幸灾乐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辛小夏哭他就感觉像吃了碗冷汤圆（这年头谁还吃冷汤圆啊），觉得堵得慌。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张文远从垃圾筐里把碎纸片捡出来，回寝室拿双面胶把那本习题集一片一片补上，然后写好一张纸条，夹在里面，次日一大早他就悄悄把补好的习题集放进辛小夏的课桌抽屉。然后装模作样地看英语。他本来是装作看书，实则注意辛小夏的，没想到他看着看着就忘了，直到辛小夏拖桌子的声音惊动了他。辛小夏把桌子拖到讲台旁边，由于用力过猛，过道上掉满了书，张文远把习题集放在最里面，所以没有掉出来。

张文远起身去捡掉在地上的书，这时周晨走到辛小夏原来的座位，瞪了武三思一眼，后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周晨提着辛小夏的椅子走过来。

张文远把收拾好的书递给辛小夏，辛小夏说了声谢谢，低头整理书桌。

张文远坐在桌子上，把英语书摆在面前，偷偷看着辛小夏。

辛小夏收拾完桌子，准备拿英语书，手伸进抽屉，感觉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就是昨晚那本习题册，已经很细致地补好了，还夹了张纸条。她抽出纸条，上面写着，辛小夏别哭了。旁边画着一个眼睛里着闪渴望神色的小孩子。辛小夏扑哧一笑，放回抽屉，然后拿出英语书。张文远心里感觉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傻笑着继续背书。

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辛小夏走到张文远坐的地方，把饭卡递给张文远：“帮我打饭，明天我在外面给你带早饭。”

辛小夏是走读生，因为期末了，午饭晚饭都在学校吃。

张文远接过饭卡，抱怨说：“诶，谁让我们是廉价劳动力呢。”

辛小夏说：“不愿意算了。”张文远连忙说：“愿意愿意。”说完之后感觉怎么味道怪怪的。

转眼就期末考试了。

周晨对半夏说：“我的周末都耗在网吧里，你周末都在教室。你的期末考试成绩减十分，我们比下谁的分高？”

半夏扭头看看他：“比就比。”

而此时张文远还在忙着记三角函数公式。

考完最后一堂英语，老罗在一教学楼下面等他们几个。

过道上，周晨很自信的说：“辛小夏，你姐这次肯定是我手下败将了。”这时辛半夏从她所在的考室出来，阴着脸，瞪得周晨的笑僵在脸上。

走出一教的时候，老罗迎上来，说：“走，我家去，我给你们煮火锅。下学期你们就换语文老师了，到时候就没时间聚了。”

周晨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必须承认，老罗对他们并不是老师对学生那样，而是大朋友对小朋友。特别是辛小夏，有几次别的老师到班主任老张那里告状，说辛小夏任性、调皮、不做作业，老罗都帮辛小夏说好话——当然辛小夏并不知道这件事。

到老罗家里的时候，耗子，王阳明，沈冰都坐在里面玩扑克牌，看见他们进来，都起来搬椅子。

沈冰对周晨说：“班长，我们都打了半小时牌了。”

周晨疑惑道：“你们没考英语吗？”

张文远把菜篮子放在桌上，说：“他们，做英语最多只用五十分钟，十分钟涂机读卡，四十分钟写书面表达。”

沈冰说：“我今天只用了半小时。”

晚餐的时候，老罗豪情万丈，豪情万丈的表现就是这个平时聚餐白酒不过一两啤酒不过四瓶的人这次一口气灌下九瓶啤酒，居然还神清气爽谈笑自如。

老罗说他很喜欢这几个学生，感觉就像看见他的弟弟妹妹一样。张文远问他：“您有弟弟妹妹吗？”他说有，在外地打工。他说他很怀念小时候兄弟姐妹都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穷，但是很开心，放假的时候就一起去掏鸟窝，去河边捉螃蟹。

那天老罗说了很多，说以前他们家里很穷，他们的母亲带着他们一起去捡柴，一起到地里收玉米，说他初中毕业怎样考县里的师校，怎样从初中学校调到高中学校，怎样考导游证，怎样进市里的作协。然后说其实他最喜欢的并不是成绩好的乖乖的学生。像周晨，虽然和辛半夏成绩不分上下，但他隔三差五总要想办法溜出去上会儿网，他更喜欢周晨。当然这并不是鼓励大家上网，但是会犯点小错误的学生往往更招人喜欢。

至于小夏，她的率性总是让人叹服。

张文远一听此言深表叹服。

然后周晨打开一瓶啤酒，给众人倒上，说：“大哥，兄弟们和妹妹们敬您。”

之后老罗又说了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辛小夏听得迷迷糊糊的，看着天花板下面挂的那盏吊灯转转悠悠转转悠悠就转悠成两盏灯了。

回到宿舍已经是十一点了，张文远和周晨把女生送回寝室，再折回来。当时因为学校扩招，宿舍不够，男生有一部分就被安排在活动板房里。张文远看着紧锁的围墙大门，眉头紧锁，说：“怎么进去啊？”周晨说：“翻窗户。”学校为了省材料，板房没门那一侧并没有修围墙，周晨经常爬窗出去上网。

不过今天周晨的运气更好，当然也因为张文远在旁边。或许是心虚，张文远爬窗的时候动静太大，惊动了到旁边教学楼小解回来的管理员。管理员拿手电一照，吼道：“干嘛的！”

周晨暗叫不好，只好硬着头皮说：“回来晚了，大门锁着进不去。”

“进不去哈，进不去，门卫室说去！”

半小时后，班主任老张匆匆赶到，问了一下情况，对门卫说：“他们确实是玩得晚了，进不去，你看这么晚了他们都没有选择上通宵网而是径直回学校，由此可见他们的思想还是正确的。周晨听见这番话不禁翻了个白眼，想，没想到老张虽是数学老师，也这般巧舌如簧，要不是张呆子在，你看我回不回学校。

当然这件事是要处理的，于是周晨和张文远在学期的最后一天晚上十一点四十一分，坐在，呃不是，站在门卫室里写检讨，其文曰：

尊敬的校领导，

你们好。由于我和周晨（张文远）在考完试后想轻松一下，于是出去玩耍，深夜才归，我们不应该翻窗户，并且制造噪音影响同学和管理员（特别是管理员，他管理我们，非常辛苦）。我们以后一定加强学习，提高觉悟，一定不再给管理员和门卫叔叔添麻烦。

此致

敬礼

张文远（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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