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向恒泰庄园大门口走去,看见王爷和眉老爷在大门口台阶上站着又唱道:
“京都大王爷,显光拜佛爷。
过了谷雨节,前头是清明节。
清明拜祖宗,烧香又上贡。
连年起战火,穷得我打冷战。
酒坛里没祭酒,贡桌上没饽饽。
祖宗遭了殃,咕咕咽唾沫。
我说大王爷,我说老恒泰庄,
你们别讨厌我,别嫌我乱嚷嚷。
别说王爷是皇亲,别看你王爷穿皇装。
社稷败了兴,你我同遭殃。
说你那乾隆爷,社稷多盛昌。
威加有四海,朝贡有万邦。
帝都造福海,园明盛阿房。
大街没花子,家狗不汪汪。
如今成啥样,谁人看不见。
穷人那叫多,多得没数说。
是狗别见人,见人就血淋淋。
小狗天生咬破的,你别怨它发脾气。
你说这个都怨谁,都怨天下掉了个大老贼。
说起大老贼,他叫康有为。
胡乱议改良,更要逞凶狂。
教唆主不孝,杀死皇上娘。
又要杀文臣,又要杀武将。
弄得尚书一书房,七品一大殿。
好坏都革职,仁厚更遭殃。
留下他自己,挟主以逞强。
事事效洋邦,中国可遭了殃。”
“住嘴!快把他嘴捂住,捆了送回家去。”眉老爷立声呼道。绅勇们赶忙带上绳索冲上去。这时智疯子还在唱:
“如今又要好,老佛爷有脊梁。
德国要借胶东,一边去操你娘。
回答真有劲,我也脸增光。”
这时绅勇已到智疯子跟前,因为他只顾唱没防备一下子被绅勇按倒在地,象捆猪一样给捆了回去。当捆结实智疯子,眉老爷把史如荷叫到跟前道:“从帐房拿上五两银子给他家娘子买些药吃,若不是救急用,千万别买西药。”然后又说了几句什么,便引领王爷回恒泰庄园去了。
史如荷这时立声向人群喊道:“散了,散了。智疯子有病,打破了戒严的规矩也就算了,自现时起有大声喧哗者衙门问罪。”这时街上的人开始离散,但也有不愿离开的,不知从哪个角落说出一句:“还是当个疯子好啊,犯禁不进衙门。”史如荷听了,怒不打一处来,如上这人群中有哄羊的,有背篓的,有抱孩子的,还有拄棍的,离散得太慢了。史如荷更是怒不可遏,这时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洋手枪,朝天上就是一枪。听得这声枪响,那人群跑得端快,如同一树鸟让枪打了一枪似的。一瞬的功夫一个人也不见了,但地上却留下了撒了的炭、柴禾、破袄,还有小孩子的鞋。一片狼籍。
闲言不叙,却说自捆走了智疯子,哄走了聚众围观的人群,恒泰庄园又恢复了平静,胡林镇也安宁了一些,狼籍的大街已有恒泰庄园的佣人打扫了。王爷、眉老爷回到了皇恩屋。品了一会儿茶就去吃午宴。
晚宴后,月亮已挂到树梢上,眉老爷把王爷安排到了万缘邸最豪华的卧室,又是熏香,又是预备兰椒、香水,唤来红巾翠袖的丫环和身穿铜衫的男佣侍候为王爷沐浴,奉上香茶、山珍、干果、小吃、点心、鲜果、肉脯,还请了庄园自养的小戏们来唱戏,至夜阑王爷在男佣按摩肌骨服侍中熟睡了。
次日清晨,岗气弥漫山谷,朝露浸润百花,恒泰庄园大门前车马隆隆,兵勇列队,王爷威仪礼服,眉老爷恭着绅装,还有一些庄园的子侄儿孙亦是装新着彩,佩带一新。王爷十六人红呢大轿,眉老爷八人大轿,其余人等皆续其后,浩浩荡荡离开了胡林镇,直向百花坨进发。
百花山峰巍峨秀丽,俗称百花坨。为京右一极佳景致。当朝翰林于×所著《燕京景物略》刊印四海即对百花坨专有纪实,实为海内名山。山峰下缘宽大,有众多小峰簇拥拱卫,主峰顺小峰而上,至主峰半腰山势渐至平缓而演为巨大平台,台上亦有田野、菜畦、村落、山庄、林木和小草场,惟余主峰未缓平反而兀,巍然高耸,连日接天。平台上人行而拌云随雾,主峰自始终耸于云雾之中。主峰修有人工石栈或石路,盘盘焉、环环焉共十八盘。自十八盘环延而上及至峰顶便是一处宏阔平顶,显光寺就建于此地。显光寺红墙黄瓦拱斗飞檐,宏殿巍矗,房宇千间,一望生辉。进入山门后是大雄宝殿,宝殿宏大高阔,威严庄重,其它庙寺屋宇排山彼联,竟是遍山漫野。只有到了这里才真可感悟到植杜牧“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意境。未进山门已香氛沁肺,烟雾遮目了。僧人们有的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静心念经,有的则接受香客们施舍,向香客们发送香柱,有的帮助香客们插上香火,有的清理熏炉里的香灰,也有的在院落里洒扫庭院。偶尔一二个和尚挑着水桶从泉池里汲水,大概是烧火做饭。山门内外人往如川,香客们进香拜佛络绎不绝。承王爷、眉老爷这百十号香客的到来自是使显光寺鼎沸一时,顿时成为了显光寺朝拜佛祖的一大**。王爷、眉老爷都上了香,虔诚地跪在木榻上拜佛。寺庙的主持是五爷和眉老爷的老熟知了,早在大殿佛祖金像前了。待王爷、眉老爷做完佛事后,主持双手合拢,双目微闭念道:“善哉,王爷、眉郎中年年如此,不废时令,不误功德,定能成佛。佛光普照,普渡众生,佛法无边,佑祚无穷。
王爷、眉老爷如往年一样与主持寒喧之后便到主持面壁石室去与主持叙谈。正叙谈间忽闻得寺院内阵阵声响,一阵“呼呼”,一阵“嚓嚓”风摇树动,房颤柁响。主持连忙起身出门察看。一看情景却是史如荷正与一人撕打。那人虽也会一些拳脚,终不是正路武林中人,史如荷却在莲花寺与正明禅师学过莲花拳,自是那人不是史如荷的对手,不一会便被史如荷擒了。这时眉老爷也出门到了院落,史如荷前秉报:“老爷,您说巧不巧,团练在这半年里揖拿宁五猴这小子都没揖拿到。去年冬天我顶着白毛风追他二十里也没逮住他,今天让我在这擒住了。”
眉老爷走前几步瞧了瞧捆绑结实的那人,然后说道:“呵哈,不错,正是这贼猴小子。刁民贼子五二鬼,衙门里、团练所揖拿你半年也没逮住你,以为你真有本事挖个洞钻到地心里去呢。还不是跑了初一逃不过十五。”眉老爷看了看史如荷道:“到后斋堂灶火旁商量商量找些铁给他砸上镣子,傍晚给押回兀珠衙门去。”
那被捆绑的人也是胡林镇人氏,相传是山川最古老的宗族。燕王扫北时把这里鞑子杀戮一尽,只留下了一户没杀着,这户人就是宁氏的老祖宗。宁氏非鞑子,本是大都城里人,元明战争曾为元顺帝残余部队里一个探子,又叫奸细,专门负责到明朝队伍里探听信息。当时顺帝有残余部队驻扎在百花川,大本营就设在兀珠城。燕王军队攻打下兀珠城连这里的鞑籍民户一同杀绝,有一户杀一户,存一人杀一人。那宁氏奸细被燕王兵马追入胡林镇涧叉原始森林,见棵大树有个树就钻了进去,追兵看见了没有往洞里活捉,一名校尉挥起青刚剑朝树洞中部的主干刺去,四人围不过来的大树竟一剑刺到底,只留下剑柄,顺着剑口还真冒出沽沽的鲜血来。燕王兵马自以为那人已死在树洞里了。其实那人没死。原来树洞里早有个黑熊在栖身,那宁奸细进树洞正好踩在熊脖子上,黑熊未及扭头吃了奸细却被燕王的校尉一剑刺死了,那血正是黑熊的血。夜里宁氏爬出树洞又出山林,在鞑子的庄上、营子里找到了菜刀、匕首,把那黑熊给切成几大块从树洞里拉出来。宁氏把熊肉、熊掌都分别挂在几棵老松树上。正赶数九隆冬,天寒地冻也坏不了,他就天天吃这些野味过了一冬。次年大都定为北平,畿辅太平,更无人追查宁氏。宁氏便到更深的山里住了下来,开片小荒,打些野味,聊以渡日。过了几年燕王靖难之役功成,定都北平,改称北京,从四处迁徙人口,充实户籍,分配土地,天下更为平和,宁氏便从深山进入了胡林镇,也登了户籍,分配了税亩。在胡林镇定居下来。照理说清朝入关,清本为辽金后裔,与蒙古有姻亲关系。这五百年前曾为元蒙王朝立过功,卖过力的宁氏应受赏赐才是,只因五百年历经宁氏后代也没有人记起这家史了。清初宁氏还参加过反清复明的红烛会。宁氏一直也不兴旺。胡林镇当世只有两户,老大叫宁锡翰,老二叫宁锡侯。锡者赐也,春秋经不是有“永锡尔类”的词语吗?就是希望赐一个翰林,赐一个王侯。锡翰、锡侯,谁也没成翰成侯,一直种几亩薄田为生。但二人各俱特点,老大善动心机,老二善动武力。二人共同之处在于一点“豪横”。在胡林镇,在兀珠城,二人专门交际吃喝嫖赌之人,打家劫舍之帮,手下自有七八个喽喽,经常在市上、庙会收护身费,宁锡翰前年在炭口庄开了个煤窑,今年又在丰门镇开了大煤窑。锡侯则经常去北京、天津等地。又常与教堂往来。自兄弟二人开煤窑、走教会以来,日子也与以前不同,手里龙洋鹰洋大把大把扔进饭庄、酒楼、青楼,也坐上轿子了。
宁老大因个子只有四尺不足,人称“宁倭子”,宁老二因有锡侯的侯字发音,绰号“宁五猴”。百花川五十八村也称人物了。
胡林镇恒泰庄园本家的一个妙龄女儿名叫润菘,端的聪明,六岁能背昭明文选,九岁能琴棋书画,扎花网云自不必言。去年秋天这么个聪明女儿突然失踪了。有人告发是让宁五猴卖给教堂让牧师肏了以后扔到大河里冲走了。兀珠城衙门开始揖拿宁五猴,恒泰庄园办有团练所也一同揖拿。整整半年过去了,衙门、团练都没抓住宁五猴,今天却被史如荷在显光寺擒住了。眉老爷是九川领袖,又是团练首领,自是兴奋不已。当日傍晚,王爷、眉老爷做完了一天的朝山进香事来返回胡林镇,史如荷押着宁五猴直奔兀珠城。
天湛蓝渐至灰蓝,星月从中天闪出,银白的月光洒在浩浩荡荡的车马人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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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审五猴命犯招供不赦罪 搜崖~牧师深山采奇石(一)』
兀珠城是百花川的中心。这里是九川最宽阔~,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盆地。城池始建于唐,增置于金,最大的一次重新修建扩建则是明。城呈长方形,~南北都建有城门楼。东门、西门的门楼比南北门楼略大,也更~美一些,城墙有凸凹的墙垛,城砖都是印有永乐年号的细砖。城中有~南北四条大街,贯~~的大街有五里之长,南北向的大街有三里长,大街都用~川的青岗石铺地,~工很细。每当~雨~过端地漂亮。街两侧建有数十家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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