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今天不可能参加球队训练了。丰云逸从抽屉了找出诸葛群要自己带来的红双喜，点上一根抽了一口，半躺在沙发上，想象着到鹰嘴乡调查可能会遇到的种种情形。去鹰嘴乡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丰云逸实在想不出来，记忆中的任何知识似乎都失去了效力。

“云逸，跟我吃饭去。”文奇实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朝着发愣的丰云逸喊道。

丰云逸跟着文奇实进了清江边上的一家狗肉店，要了一瓶孔府宴。

“来，老弟，给你壮胆饯行！”文奇实举起酒杯，眼睛盯着炉子里通红的炭火。

丰云逸不知所云，但马上领会了文奇实的心意。

张维民找丰云逸谈话，文奇实肯定知道。通过十来天的观察和相处，文奇实喜欢上了这个年龄比自己小很多、学历比自己高很多的小伙子，而且对他最后可能做出的选择有自己的判断。

“文哥，你怎么知道我会同意去鹰嘴乡呢？”

“凭直觉，一个男人的直觉。”

“女人最相信直觉的正确性，没想到文哥也这样。”

“管他男人女人，长脑子的都是人，都有直觉。”

“是不是在干部科看人多了，时间长了，就有了这种超能？”

“我在部队里就靠这个指挥那些大兵蛋子。为男人之间的互相理解，走一个。”

县里矛盾丛丛，刘超凡既不愿意让县委办里的亲信涉足鹰嘴乡事件太深，又不愿意看到黄知然的人马一手包办调查，就把丰云逸这个特殊人物当成楔子一样砸进调查组这块木板，成则向上表功，败则向上推诿。文奇实很少见识刘超凡的手段，这次算是领略了他的老谋深算。

丰云逸在组织部干部科挂职，是级别跟自己相同的下属，出了任何问题，自己逃不了责任；但文奇实相信，昭君县的任何人不敢轻易动丰云逸的汗毛。

二人话语不多，就着热气腾腾的狗肉，很快就把一斤酒消灭了。

老板又提上来一瓶酒。文奇实说：“老板，结账吧！不能再喝了。”

“文科长，这酒是工商银行的李科长要我送来的。他在里间招待客人，说一会儿来给您敬酒。”店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脸相老成，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店老板的话刚说完，一个瘦高男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正是县工商银行人事科的科长李正旺。银行系统实行垂直管理，但地方组织部门对银行干部负有考察责任，干部科每年提供的考核意见对银行干部提拔起很大作用。李正旺每年年终考核都要和组织部干部科打交道，所以看见文奇实跟一个年轻人喝酒，连忙走出来敬酒，跟二人各喝了一杯。

联合调查组的名单上，县委这边的成员有县委办副主任闫亮，纪委一名副主任科员和丰云逸，竟然还有胡老师和陈雨菲，相当于把县委社教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人马几乎全部派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丰云逸坐上县政府安排的面包车。前两排坐着政府办和公安局、财政局、农业局的人。政府办主任胡廷飞坐在副驾位置上，对这种坐法没有任何表示。坐在第二排的胡老师见闫亮上车，起身让座。闫亮按了按胡老师的肩膀，坐到第三排，也就是最后一排。

丰云逸刚在闫亮身边坐下，陈雨菲背着小包走过来，点点头，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

丰云逸站起身，让陈雨菲在靠窗户的位置上坐下来，自己坐在闫亮和陈雨菲的中间。

鹰嘴乡说起来离县城高坪镇只有二十多公里，面包车走了五公里省道，就转上了一条土公路。路面尽管铺着石子，可是多年没有整修，坑洼不平。

面包车摇头晃脑地往前跑着，底下不断传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司机一直皱着眉头没说话。纪委的副主任科员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头上几根长发遮不住秃光的前额，跟前面几个人一起陪着胡廷飞说说笑笑。

闫亮一上车就头靠椅背，闭着眼睛，跟谁都不说话。

陈雨菲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风雨衣，把本就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细腻。她从包里掏出零食放在丰云逸手里，交谈起来后，没有了在办公室里的拘谨，时不时发出笑声，引得前排的人不停地回头观望。

车子在土公路上颠簸了几下，陈雨菲开始晕车，不再说话，把窗子拉开一道缝，头倚窗框，半斜着身体，牛仔裤包紧的圆臀贴着丰云逸的大腿。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合在一起，让丰云逸没法不去注意。

面包车在狭长的山道上只能跑三四十码。路两边的地势越来越险峻，路中间偶尔**大石块，面包车绕不过去，车上的人只有下来四五个，合力搬开石块。

坐在前两排的人下去了几次，渐渐有了怨气。

“什么鬼地方！我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就是这个狗日的鹰嘴乡。下回应该换人下车搬石头吧？”纪委的副主任科员**薄薄的，说起话来语速很快，声音尖细，他的抱怨像锥子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直闭眼不语的闫亮听见副主任科员大呼小叫，嘴角下撇，用鼻子哼了一下，似乎在说：“活该！什么东西！”

山势越发险恶，左右两边各有连绵不断的石头突兀生长，伸展出来的边缘几乎完全遮住了天空。联想到武侠小说里经常写到的“一线天”，丰云逸觉得用来描述眼前的的山势再恰当不过。鹰嘴乡如果应此而得名，那么眼前看到的鹰嘴也就太长了。

胡廷飞在车里睡了一觉，搬石头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有人敢叫醒他。被副主任科员吵醒后，他满脸轻松，又开始跟后面的人交流。

“老刘”，他对财政局预算股的股长说道：“外面的人都说昭君县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你说鹰嘴乡怎们成了一个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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