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间，总会让过去成为历史。而在历史中，没有谁能将贫穷当作荣耀。无论是活着的、逝去的，都不会拿贫穷引以为傲。而恰恰相反的是，有些真正贫穷居士不但不承认贫穷，反而竭力为自己找到诸多不贫穷的借口，这不得不耐人寻味。

其实，世上耐人寻味的事情有很多，但却有时，那些事情是否值得人们去回味。

成败与否，贫富也罢，但终究，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

在记忆中，村里的长辈们曾长期念叨着这样一件事，这样一个人，曾经，这件事、这个人被村里的人笑话、讥讽、挖苦、奚落甚至蔑视，但也曾经一度被赞扬、歌颂、喜爱、尊重甚至传唱。

她没有城里人的贤淑聪惠，也没有庄户人的朴实大方；没有出众的外表，没有可人的气质；甚至于，没有像样的普普通通的生活。

她，就是莫春花！

二、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春花应该是1978年冬天出生的，那时的莫家，同村里其它人家一样，怎一个“穷”字了得？那时候还没有计划生育，农村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思想，让多少大娘大婶大嫂们几乎年年都大着个肚子，盼望着能得一个男娃。事非天定，皆在人为。但这道理庄户人根本不去理会，没男娃，就一直生。就这样，一直生下去，生下去……

春花就是在这种家庭背景下出生的。虽然她的四个姐姐都曾给她爸老莫以极大的期望，但最终的失望还是让春花有幸降临。

那晚，当老婆子肚子喊疼的时候，老莫心一抖擞，知道要生了，顾不得零下十几度的底温，棉裤都**，光着老袜子就跑去九婶家，嘴里面一直嚷嚷着：男娃，男娃，我老莫家有后了。

九婶是村里接生的好手，凡她接生的孩子，成活率竟然达到100%，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再难产的产妇，只要搁九婶的手里，也是手到“胎”出。也因此，九婶在方圆百里之内，也是略有名气的。像这样一位福手，只要家里的女人有快生了的，没有哪位男人会放过她。更因此，九婶家的房子也是村里最好的，既然是福手，收费肯定也低不了。

老莫还记得到九婶家时候的情形。

九婶不紧不慢地伸出了一把手，道：“这个数！”

老莫说：“五毛？”

九婶哼了一声：“五块！”

老莫愣了，以前不都是五毛么，怎么一下子涨五块了，这不是坐地起价么？

在这里，先给大家讲一下五毛钱的概念。那时1毛钱可以买2个鸡蛋，猪肉也才8毛钱1斤，1颗糖果1分钱。那时，一毛钱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也难道老莫当时就愣住了。

老莫愣了一下，狠狠心道：“是个男孩，给你五块，是个女孩，五毛，咋样？”

三、

九婶又哼了一下，道：“你还是请别人儿去吧！”

老莫一听，急了，道：“我送乡卫所（镇上的卫生院），也就两三块钱的事儿就办了，你咋这样尼？”

九婶道：“那你就送乡卫所吧！”

老莫呆了。其实，老莫明白，乡卫所的接产医生未必比得上九婶。况且乡卫所成立以来，在接生这块，也发生不少胎儿死亡的案例，其中包括母子同逝的，老莫心里格登一下，道：“中，五块就五块，五块钱买个男娃，值！”

九婶道：“老莫，话可得说明白了，不管男女，一律五块！”

老莫咬了咬牙：“中！”

九婶一到，老莫家的（老莫老婆）疼痛也消了许多。

您还别说，专业就是专业。

“大妮，你去烧水！”

“二妮，拿剪刀、脸盆，毛巾来！”

“三妮，四妮，外屋呆着去，别看，别闹！”

九婶很麻利地安排好了一切！

“那，我，我干啥？”老莫道！

“你外边蹲着去，别在这儿碍事儿！”九婶显得很不耐烦。

语气虽然不好，但老莫还是忍下了。

老莫忤在门外，卷了袋烟，吧嗒吧嗒地抽着。他浑身发着抖，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还是因为将要喜得贵子的喜悦。

不知过了多久，九婶从屋里出来，道：“妥了！”

老莫问道：“啥？妥了？咋没听见哭声？”说罢就要往屋里冲！

九婶挡住了他，显得有些不高兴，伸出了手。

老莫明白，赶紧掏钱，道：“男娃？女娃？”

九婶没做声，盯着他掏钱的手，显得老莫掏钱的动作有些笨拙！

老莫道：“女娃？”

九婶摇摇头。

老莫大喜，将钱麻利地掏出，塞给了九婶。九婶拿了钱，出门而去。

老莫进了屋，但见老婆泪流满面。

老莫近前，笑道：“娃儿不会哭不打紧，是个男娃儿就行！”

但是，老婆不说话。

老莫依然笑着，此时，二妮进来了，怯生生地道：“爹，俺终于又多了一个妹妹。”

老莫听了，那笑容凝在脸上，他明白了。

老莫没说话，走了出去。因为他知道，二妮从不说谎。

老莫出了自家院子，指着九婶家的方向，忍着内心的巨痛，道：“九婶，坑人，也不带这样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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