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指向十一点。儿子天一已经睡熟,表妹黄亦柠早就回到她自己家,这会儿只怕也酣睡如泥了。
乔晔还没回来。
手机响了,许茉看看来电显示,是李佳茗。
“生日快乐!”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
两人一早就互发了祝贺短信,跟许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李佳茗,还是要赶在一天快要结束时打个电话过来。
“第一个祝福你的人,肯定不是我。那我就做最后一个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快乐的人吧!”
李佳茗说完又笑起来,大概是喝过酒,情绪比较兴奋。她住在北京,经常跑深圳、香港,大约半年左右才跑上海一次,算得上空中飞人。许茉和她相识于三年前,却是在夕发朝至的京沪动车上遇上,一个车厢里,面对面的软卧下铺,一见投缘,成了好朋友。
李佳茗说:“亲爱的,咱俩都三十五岁了。真受不了!过了三十岁,我就忘了自己的年龄,每次都要做个减法,今年是哪一年,我出生是哪一年,两者的差,就是我的岁数。否则,我就总觉得自己才二十几岁。可你知道吗?这一次,我居然没做减法,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三十五岁了。这叫什么?算不算终于梦醒,承认自己不再年轻?”
许茉笑着,眼前浮现出李佳茗艳丽的容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火车上相识,整个旅途都在聊天,八小时,几乎没停过,换成是一男一女,怕是已爱上了彼此。之后许茉出差北京,或是李佳茗到上海来,两人都会聚上一天半天的。每次相见,她都会发现佳茗老了一点点。佳茗是艳丽型的长相,易显憔悴。许茉从未告诉女友这一点,她们同年同月同日生,看到对方外表上的细微变化,跟自己照镜子有何区别?
另外,佳茗提到过,她的丈夫比她年长许多。具体大几岁,她没说,许茉猜测恐怕不少于十岁。
许茉不大赞成女人嫁个年龄相差太大的丈夫。有一阵子她常在小区里碰见一个女人,那女人比她大几岁,仔细看,也不显老。然而女人常常以一副退休老太太的打扮示人,并且喜欢在社区广场跟着音乐跳舞,混迹于比她年长一二十岁的人群中,悠然自得。
一次,她跟女人在小区里迎面遇上。女人主动跟许茉打招呼,询问关于社保缴纳的事情。聊天中,许茉了解到,女人那一年才三十六岁,二十五岁那年嫁给年长她二十四岁的台湾老男人,并生了一个女儿。男人生意失败,把古北的房子卖了筹集资金,暂时在这里租了房子,方便接送上小学的女儿。
嫁给老男人的年轻女人,多半很懒。许茉与李佳茗感觉亲近,却无法消除这一成见,因此绝不过问女友的家庭生活,更是避免提及跟年龄有关的话题。
佳茗却在电话里一再感慨。
许茉说:“变老没什么不好,我给你念诗。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当你老了》,”李佳茗的声音低沉下来。“叶芝写给茅德?冈的诗。叶芝对茅德?冈一见钟情,但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茅德?冈对叶芝始终若即若离,拒绝他的追求,希望能保持友谊。叶芝对茅德?冈的爱情是痛苦无望的,这样一来,茅德?冈又成了叶芝的缪斯女神,不断激发他创作的灵感。”
“灵魂,灵魂。可是男人都喜欢年轻的身体。我希望青春永驻,永远不老。”
“是的,做老妖精。”
许茉听到大门开锁的声音,知道是乔晔回来了,一边继续跟李佳茗感慨,一边目不转睛,看着老公关门、换拖鞋,放皮包,直到他跟自己四目相接,许茉才微微笑一下,跟佳茗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十年夫妻,许茉轻易抓住了乔晔眼里稍纵即逝的闪避。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晚归不是大问题,特殊日子,比如家人生日、结婚纪念日、亲友登门时,却应尽量避免。免不了也不是问题,一声不吭,一个叫人安心的电话也没有,则是为人夫为人父者对待家人的下等做法。
乔晔瞟一眼玄关处的玫瑰花,说:“我也没忘记你的生日。”
他从包里翻出一瓶香水,当然是香奈儿五号。年年送这个,不用动脑筋。
许茉说:“忘了也没关系。”
乔晔望着她,神情戒备。许茉却说:“又不是小孩子,过生日盼着吃蛋糕收礼物。现在是过一次生日老一岁,忘了倒好,浑然不觉。”
乔晔笑起来,“多大岁数,说些老气横秋的话。我今天判断失误,回家路上接到客户电话,想着去对付一会儿就回来,谁知去了就脱不了身,闹到现在。”
他伸手抚了抚妻子的后背,算是安抚,看到许茉抬头朝他笑笑,便停了动作,长吁一口气,“累死了!我去洗澡,早点睡觉。”
哗啦啦的放水声,走来走去的声响,开关衣橱柜门的声音。乔晔不断地制造声音,许茉心里却比他回家前更觉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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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中年危机的晚归丈夫』
乔晔在~室里呆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克~自己的内疚感。不过是回来晚了,不过是一时忘形,没顾~给许茉打个~说一~,他没~对不起老婆的事,问心无愧。真不知那该~的内疚感是怎么来的,他差点不敢面对许茉那双眼睛。许茉厉害就厉害在眼睛~。安静地看着你,不动~色,却让人心里发~,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什么心思都被她窥~。但你不能因此指责她。乔晔试过,许茉笑嘻嘻,先~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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