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晔在浴室里呆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克服自己的内疚感。不过是回来晚了，不过是一时忘形，没顾上给许茉打个电话说一声，他没做对不起老婆的事，问心无愧。真不知那该死的内疚感是怎么来的，他差点不敢面对许茉那双眼睛。

许茉厉害就厉害在眼睛上。安静地看着你，不动声色，却让人心里发毛，好像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什么心思都被她窥破。

但你不能因此指责她。乔晔试过，许茉笑嘻嘻，先做了个对眼，又翻个白眼。是这样吗这样吗？你呀，太抬举我了！若有这本事，我早去做间谍了，商业间谍，往人家面前一站，一瞅，人就老实交代，把商业秘密说出来。一年干几笔，我就成富婆了。

乔晔说，不，你这眼神只用来对付我。

许茉嗤之以鼻。得了，你还来劲儿了。我没那么无聊，你也犯不着做贼心虚。

一来二往，火药味就擦出来了。乔晔那时还有精力和空闲，跟许茉斗嘴、怄气、较劲，不知哪天起就倦了，也不知是自己还是许茉率先厌倦，两人像约好的一样，不吵了，相敬如宾，倒也太平。

乔晔擦干身子，打算出去后到书房打会儿电脑游戏，若是许茉问起，他就说还有点工作要收尾。

总之他想一个人呆着。

许茉会相信吗？即便不信，心里生气，也不会纠缠的。大概，他们是老了。都说女人老得快，男人青春长，乔晔三十八岁，早几年已感到自己肌肉变松，精力不如过去好，就连脑筋，都不如公司里那些三十冒头的人。

中年危机。想到这个词，他泛出不快之感。在公司里，他好歹也算是老臣，经验丰富，办事稳妥，怎么这一年多来，他总觉着自己随时会被边缘化呢？想再上一步，学历不够，又没有背景，恐怕是难。想跳槽去别的公司试试，打听了一下，他稍微看得上眼的公司，待遇和福利，甚至不及这儿的。一动不如一静，他的心就灰了。

有时反思一下，他在这单位呆了十三年，多少有些老油条的味道。厌倦是必然的，真要拔脚走人，也肯定舍不得。于是表面波澜不兴，日常工作半点儿没受影响，实际上，倦怠感和恐慌感时不时涌上来，折磨得他累透了。

工作如此，婚姻也差不多。

乔晔知道这样下去绝非好事，但他暂时还没找到改变的途径。

现在，此刻，他没有任何改变。除了体内的细胞正在发生新陈代谢，血管里的血流得畅快了些。

不过是跟个女孩一起吃了顿饭，还是对方主动约的，为表达夏天时乔晔帮的一个小忙，女孩几乎是恳求他不要跟他抢着买单。

女孩长得不错，特别乖巧、甜美。乔晔想起这件事就好奇：一个胸脯丰满，看上去非常成熟的女孩，却跟瘦弱的少女似的，又乖又甜。

他见过的女人多了。妻子许茉自不必说，年轻时流行清纯，许茉就是清纯的长相。如今社会上推崇独立干练的都市女性，她就变成了那副样子。什么独立干练？明明是冷漠刻薄。乔晔跟孙翘提到许茉时，心里就这么想的，嘴角浮上一个不耐烦的微笑。

名叫孙翘的女孩住在他对面，浅笑着，替他布菜，为他斟茶。乔晔要开车，不能喝酒。女孩就问了他一系列关于汽车品牌、性能之类的问题，乔晔随口答复了她，虽然觉得有些无聊，但他猜想，女孩跟他聊着男人才感兴趣的话题，目的是为了讨好他。

再看女孩的脸色、眼神，似乎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乔晔有些懵。他有老婆，这女孩是知道的。他不过是帮了她一个小忙，难不成女孩要以身相报？

所以他抢了一会儿，没再坚持自己买单。这女孩，若还他人情，一顿饭就够了。

饭后，孙翘却邀请乔晔去咖啡馆喝一杯。乔晔这时完全可以拒绝的，因为他没忘记今天是妻子的生日。但他自己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然关掉手机，答应了女孩的邀请。

当然，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女孩花钱了。没坐多久，时间已晚，乔晔跟女孩分别时，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依依不舍。

事情就是这样，乔晔不想跟许茉解释什么。妻子这个人，他再了解不过。许茉眼里是容不得沙的。再说了，孙翘是许茉表妹黄亦柠以前的同事。乔晔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让妻子的表妹受牵连。

准确地说，他也不想让亦柠表妹知道他跟孙翘单独约会的事。

他想让这件事成为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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