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且说这轿经乔家大门进了,抬至二门,便停了下来。雪丽、云娥二人将蓝峰、蓝姬扶下轿,乔依依早迎了上来,道:“依依见过表哥、表姐。”又亲自搀着蓝姬道:“姐姐怎么也穿起男装来了?如今既是到了我家,不必再遮掩了,还是换回女装的好!”又命锦心:“带表小姐去换了衣服来,去我衣箱里挑件好的。”
蓝姬推道:“不必麻烦了。”说话间已到了雨婷婷之房。蓝姬见其个中装饰,与母亲房中并无二致;见乔瑜宣夫妇坐于榻前东道,忙见礼道:“蓝姬给姨夫姨母请安。”那乔瑜宣夫妇都忙道:“罢了,快起入座吧!”
待蓝姬告了座,雨婷婷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乔依依早把嘴撇的老高,道:“人家让姐姐穿女装,谁知道姐姐竟然嫌麻烦!你们都说我没有女孩家的模样,不曾想表姐这样标致的人物也是素喜男装的!”
蓝姬只抿着嘴笑,此刻蓝峰走了进来道:“倒不是姬妹不爱女装,你的那些女装倒和男装没什么区别。既如此,何必换呢?”雨婷婷笑道:“就是这话。”
于是开筵,蓝姬见桌上之物,皆是蓝峰爱吃的,不禁暗叹道:难为姨母竟如此心细!于是细细尝来,却发现与家中味道简直丝毫不差,不禁抬头暗窥姨母:姨母怎么变成了母亲的模样——三分怨掩双眸,两分冷驻眉尖。虽有樱桃樊素口,不知心向何处寻!有人曾见过雨飞飞之貌,道:
亭亭水上仙,寂寞偕水饮。
那堪英雄泪,独卧一轮秋。
像雨飞飞那般冷的美人,连美中也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蓝姬早惊出一身冷汗,忙举杯浅啜一口茶,方定睛细看,原来是自己一时走了神,只是早已没了胃口,便稍吃了一些,道:“多谢姨母赐饭,蓝姬已经吃饱了。恕蓝姬顽皮,想到外面玩玩。”那乔氏夫妇点头应允了,又命:“雪丽,好生陪着表小姐,别摔着。”
乔依依见状,哪里肯再吃,早丢下碗筷道:“我也饱了!去玩了。”便跟着跑了出去。
“姐姐不舒服吗?”乔依依从蓝姬身后跳过来,牵了她的手道,“和我一起玩才有趣呢!”又拉了蓝姬往自家闺房里钻,蓝姬只好随了她去。
“这哪里像个女孩的闺房?倒像个公子哥的东厢房。”蓝姬轻刮了乔依依的鼻子道,“都这样一年大上一年了,还没个正性儿,看长大了谁敢娶你!”依依却并不恼,知道蓝姬不过是和她玩笑罢了,早抓了蓝姬的手放在脸上,“姐姐不知道,依依没有兄弟姐妹,父亲整天忙于公事,母亲又忙着办什么学院,我倒成了不重要的了!”蓝姬素日只听说这个表妹如何厉害、如何凶狠、如何坚强,却不曾想到她也会有这样心烦的时候,不觉有些怜爱起她来,便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抚mo着她的碧发青丝。依依在她怀里暗想:难怪她们都说有个姐姐会很幸福!我虽是豪门千金,却不曾享受到半分亲情之爱!每日里招摇过市、蛮横霸道,只不过想要引起他们的关注而已,不曾想,换来的依旧是置之不理。想到这,不禁滚下泪来。蓝姬正觉得依依偎在自己怀里,安静得出奇,忽觉一滴热滚滚的水滴到手臂上,低头看依依已落下泪来,以为自己说话造次了,惹恼了她。于是道:“瞧你轻狂的!才这样,就哭了?怎么竟不像往日的你了?”依依推开蓝姬,用衣袖胡乱擦去泪痕,笑道:“你才来,就惹哭了我,看我不告诉表哥去!”蓝姬笑道:“你不告诉姨母,反倒告诉哥哥,难不成你和他比我还要亲近?”依依又羞又愧,指着蓝姬道:“瞧你的耳朵,怎么偏听的真?看我不挠你!”说着便把蓝姬摁在**,可劲的挠着,蓝姬躲不过,只得笑着讨饶:“大小姐饶命,小女子再也不敢了!”那依依方停了手,也躺下来,对蓝姬道:“姐姐前几年在家,便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歇了几日,又要来上学。不烦么?”蓝姬取下汗巾,一边帮依依拭去额上的汗珠,一边道:“不过是打发日子罢了。况且学些诗文词赋,却也可以陶冶性情,不至于浑浑噩噩一辈子。”乔依依说道:“说那些做什么!姐姐还是帮我梳头吧。”说着便跳下床榻,到妆台前坐了,蓝姬便从床榻走下,将汗巾系于腋下,才慢慢走了上去,帮依依褪了发束,接过象牙梳,从顶端梳起,直至发梢,然后将前发结成网状的刘海,斜挂在额上;又拢起前束,梳成髻;接着从梳妆匣里拣了几件可爱的发簪,在髻上插了;将两耳边的头发各结成辫子;其余梳至身后,若瀑布倾下。依依望着镜中的美人道:“姐姐头发梳得好精妙!从哪儿学来?”蓝姬笑道:“这也值得学?不过是平日里无聊时自个束着玩罢了。况且我想,今日秉承父母之恩,不必凡事亲为。然而谁知道呢,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少不得要学些东西的。”依依偎在蓝姬身上道:“我才不要学呢!那些奴才们做的事怎么会轮到我的头上?!”
正说着,雨婷婷遣一丫鬟唤作水仙的来问蓝姬是否在此夜宿。那丫头见自家小姐云鬓花颜,煞是好看,笑说:“小姐今日好生奇怪,穿扮得越发女孩子气了。”
才说完,登时觉得脸上火辣辣挨了一巴掌。只听乔依依啐道:“你原是母亲的人,仗着比别的丫鬟体面些,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我原不是个小姐的!”又向蓝姬哭道:“姐姐你看呐,我只稍稍有些女孩模样,倒叫这些奴才取笑了!”于是拔掉发簪,远远丢了出去,趴在蓝姬身上哭个不住。蓝姬见状,也不敢十分劝她,只对丫鬟讲道:“你去告诉姨母,姬儿待会儿便和哥哥一块拜别。”那丫鬟虽挨了打也是不敢动的,听了蓝姬的话,只是点头答应着,并不敢离去。
那依依也不抬头,伏在蓝姬身上泣道:“表小姐的话没有听见?滚呐!”那丫头才怯怯地退出,依依略止了泪道:“如今这些丫头,自恃是和我一同长大的,越发没了礼数,该教一教的。不然以后岂不是要爬到我头上作乱了?”蓝姬只笑笑,并不答话。暗暗吃了一惊:表妹的脾性与姨母竟大不相同的!依依见状,知道刚才失礼了,又问:“姐姐为何不留下陪依依呢?”蓝姬方笑道:“只因明日上课之事并未齐整,须准备一下方好。妹妹不如……”转念一想:自己住在男生宿舍,依依进去,多有不便,又改口道:“女孩子家,和我一起出入男舍,倒是不便的。仔细些才好!不如过些时日,妹妹也去学堂岂不很好?”于是便向依依辞别。
不多时,依依将蓝姬送至母亲房中,蓝峰等已在等候。见蓝姬进来,遂起身拜别,同蓝姬仍坐轿子,从乔宅大门出,送回书院。那雨婷婷本欲留他们兄妹休息,怎奈二人都因学业之事请辞,也不便再留,送至乔宅门外,方由丫鬟扶着回房。
蓝峰将蓝姬送至房去,见蒋玉仍在月下徘徊,因问他:“蒋兄因何还未休息?”蒋玉见是蓝氏两兄弟,便谢道:“哥们儿!你们的帕子真帮了大忙的!”又搭了蓝峰的肩膀,道:“明日才开课,不如到我那里秉烛夜谈、互相了解些才好!”又要去拉蓝姬。蓝姬向后一退,作揖道:“蒋公子还是和我哥谈吧!我乏了,先去睡了。”便转身回自己的房舍。
蒋玉见蓝喆离去,笑道:“你这兄弟不会是女人吧?好没意思!”见蓝峰并不答话,又推他道:“我本来想和你们仨人共饮几杯的,不想你弟弟不领情,不如咱们几个一块喝吧!”便拉了蓝峰入房。蓝峰一脚跨进去,见里面正坐着尹赫,也不理会,只管推椅坐了,道:“快拿酒吧!你既要做东,少不得要拿上好的酒的!”蒋玉早已抓了三只酒觞置于桌上,又去提一罐上好的酒来,名之:无痕饮。蓝峰笑道:“好生奇怪的酒名!不知滋味如何!”早酌了一杯先饮了,只觉清爽可人,让人顿消倦意,便叹道:“好酒!”尹赫也自取一杯,浅吮半口,然后将酒觞在手上把玩着,问蓝峰:“可尝出这酒水来自何地?”蓝峰并不知晓,只得摇头。此时蒋玉才取来菜蔬果脯,见他二人早已对酌起来,也并不恼,将盘子逐个摆好,道:“这是从天山接了山顶上第一场雪,用上好的瓷器密封了运回来——还要保证运回时并不融化——然后再用牡丹、百合、棠棣、曼陀罗、合欢、杜鹃、石竹、珍珠花、菱花、佛桑花、蜀葵花、虞美人、素馨花等一百多种花卉同一年开出的第一朵花熏蒸雪水,使花的精华同雪水混合;然后用上好的酒曲酿造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将其移至一棵有千年的樱花树下,埋于三尺七寸深的土里,至少埋上十八年便成了。”
尹赫饮完杯中的酒,又抓了把腌肉塞进嘴里,问蒋玉道:“那么,你这家伙就把那罐十八年的给偷来了?”
蓝峰正品着酒,听到这话,不由得一阵咳嗽:“什么!偷……偷来的!”那蒋玉眼皮一翻,直气得跳脚:“这怎么能算偷呢?!我只不过替他们品尝一下而已,该感谢我们才是!”
三人正喝得尽兴,尹赫突然起身道:“如此美好的时光,怎能让蓝喆兄弟独自睡去呢?忒对不住这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我去把他搅起来。”蓝峰拦住他道:“还是我去吧!你们是叫不来的。”说着便要撞出门去,谁知竟一头栽倒在地睡着了。蒋玉不禁吃了一惊:这无痕饮并不醉人,怎么他才喝了几杯竟醉成这样?!也并不拆穿。蓝姬早听见声响,出了房门,便将哥哥扶回他的房舍,又回头道:“两位公子也及早休息吧!明个儿还要上课呢。”
且说那蓝峰回到房间,便叮嘱小妹:“日后男孩子们一起喝酒是难免的,妹妹只说自己身体怯弱,医生嘱咐不可饮酒伤身便可,也不必理他们。”蓝姬这才恍然大悟,忙谢道:“哥哥受累,方才可是摔疼了吗?早点休息吧。明日记得叫我。”便一人退了出来,仍回房和衣躺下,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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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且说雨婷婷唤蓝~至院外,道:“如今天凉了,多添些~~——记得给你~亲写信。”又说些有事告诉姨~,别委屈了自己等话,便命他回书院,自己坐轿回了乔宅。那蓝~松了~气,便快步向书堂走去。不提防与一~子~了~怀,于是忙道歉道:“对不起!小~~惊了。”抬头看时,竟是霖娘,虽然~了惊吓,依旧浅笑道:“不碍事!”又问:“公子走得这么急,不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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