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蒋玉正在蓝峰门口徘徊，犹豫着是否进去、如何措辞之时，蓝峰的房门却打开了。

蓝峰本想带父母去妹妹那里，不想蒋玉正站在门口，因向父、母亲道：“父亲、母亲，这是儿子的同窗好友，名蒋玉的。”蒋玉忙向蓝父、蓝母请安问好。

雨飞飞因赞叹道：“蒋公子一表人才，又彬彬有礼，果然是个谦谦君子。峰儿呀，你得多向蒋公子多多请教才是。”有拉过蒋玉的手，问道：“几岁了？可曾认识我们家……蓝峰的弟弟？”

蒋玉忙答道：“和蓝峰同岁。令公子蓝喆也是小子的同窗。蓝喆才华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翘楚般的人物。偏又生得俊俏，着实令人钦佩。”

雨飞飞略有些不快，冷笑一声：“哦？是吗？”

蒋玉因问道，“听说贵府有位千金名唤蓝姬，貌若娇花，又极富才情，不知今日可曾同来？蒋玉能否得缘一见？”

蓝父听见他夸赞女儿，自是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蒋公子也喜欢犬女？今日，她，她不曾来。他日到我府上，定让小女和你一见。”

雨飞飞原是对儿子的好友颇有好感的，谁知他竟一味夸赞蓝姬，又一心打听蓝姬的事情，心中着实不快：“老爷，峰儿，咱们也去瞧瞧‘喆儿’，如何？”

早有丫鬟提着灯笼在前走着，若谷扶了雨飞飞，画姒随了蓝峰，一行人向“东栏阁”走去。

才走至门前，便见蓝喆推了尹赫出门。

雨飞飞勃然大怒，“你在干什么？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蓝喆吓得早缩了手，正不知如何是好，蒋玉忙向雨飞飞道：“伯母息怒，想是尹兄喝醉了酒，误闯进去，冒犯了屋内佳人，蓝兄弟才如此待他。”

又去扶了尹赫，道“你们一家人团聚，原要高高兴兴的，别为我们这些外人伤了和气。”

蓝峰素知母亲待聆书极好，忙道：“娘，您瞧，‘弟弟’是为了保护聆书才这样的，您就别生气了。”

蓝母这才勉强有些笑意，拉了聆书道：“好孩子，你没事吧？是他们说的那样子吗？”

聆书微微一笑，贴着雨飞飞的耳朵私语一番，雨飞飞方罢，忽然瞥见蓝喆手腕处略带淤青，似乎是受了伤。便对蓝喆道：“我们去你房间坐坐，你把瑶琴拿出来，给我弹首曲子。两位公子也进来玩玩吧。”蒋玉忙扶了尹赫跟在后面，半是歉意、半是同情地看了蓝喆一眼。

“是。”蓝喆垂着头，领了大家进屋坐了。

雨飞飞环视了房间一眼，把眼光落在门上：“这个门又是怎么回事？”

蓝喆方欲回答，蓝峰忙抢道：“我今日练习拳法时，只是拿着妹妹的门环玩玩，谁知竟这样不禁打。我一拳上去，门环就坏掉了，正想找人修呢！”

说完看了蓝喆一眼，蓝喆忙道：“就是这样子的，母亲。”

蓝母冷哼一声，“不是叫你弹琴吗？还不准备了来！”

“母亲，要听什么？”蓝喆只得取了琴来。

“《平沙落雁》，你可弹得来？”

“《平沙落雁》有多种流派传谱，就是琴谱也有《立雪斋琴谱》、《琴学轫端》、《枯木禅琴谱》、《雅斋琴谱业集》等，不知母亲要听哪一个？”

“你既会这么多，就都弹来听听吧！”

蓝峰见母亲有意刁难，忙上前道：“母亲，这一首首弹完，‘弟弟’的手累是小事，天色一晚，耽误母亲回家休息是万万不可的。不如，弹两首就罢了。”

“不妨。我坐马车回去，几首琴曲的时间还是有的。莫不是喆儿嫌我累了她，不肯弹与我听？”

蒋玉暗暗纳罕：怎么蓝母不喜欢蓝喆吗？

却听蓝喆答道：“怎么会？蓝喆这就弹来。烦聆书姐姐唱这词。”

“不，你来唱。”

“是。”

只听她唱道：“鸿雁来也楚江空，碧云天净。长空一色，万里动微茫，江涵秋影。江涵秋影，风潇潇，送旅雁南归。只见那一双双封，摆列头着字样儿在天际。数声嘹唳也，不胜怨，谁知。楚江秋老，萧疏两岸芦花。和那千树丹枫，一轮明月，的也风波荡漾，吹动雁行斜。又见雁行儿背流霞，向那水云落下。呀呀的渐离的云汉路，而共立在那平沙。相呼唤也吱喳，无羁绊的也堪夸。夜深人静也，底事又惊飞，栖止不定。只听哑哑的也一声清，扑扑的乱攘波影，纷纷的嘈杂也恁悲鸣。想只为江枫渔火相近了芦湖，怕受人机矰。故不辞劳顿也，冥然避戈腾。试看他飞上云端，扰扰攘攘，只在空际回旋。猛可的又群然一声划剌江皋。乍静也。却又哀鸣转高。声声也嗷嗷，以诉说劬劳也，怆然封月哀号。　　数声急骤，乍因何事侜张，却又从容作软商量。鸣声渐缓，余音娓娓，直数到月移砧断，漏尽更长。孤客不堪听，最可怜山高月冷。”

蓝母闭了眼听着，转身问蒋玉、尹赫道：“二位公子，我们家‘喆儿’嗓音不错吧？是不是比琴音更妙？”

尹赫酒已醒了一半，见蓝喆带着伤在那里弹琴，已是不忍，又听他一展歌喉，更是不由忖度：莫非蓝喆也是不受宠爱？否则，哪有这样狠心的母亲？！莫说他的手受了伤，便是没受伤，这样弹下去也是累的不轻。听见蓝母问话，便答：“嗓音很好，只是……”

蓝母便问：“只是什么？”

“只是蓝喆兄弟声音不及蓝峰兄的好听，在下很想听蓝峰兄唱。”

蓝喆感激地看了尹赫一眼。

蓝峰赶紧站起来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欲开唱，尹赫制止道：“等一下，”又向蓝母道，“伯母不知，这几首《平沙落雁》，琴声不如箫声动听。容在下在伯母面前班门弄斧——蒋玉，快去取我的箫来。”

不一时，箫取了来。尹赫对蓝峰道：“可会《琴学轫端》？”见蓝峰点头，便吹奏了起来。

蓝峰的歌声也随之起来：“世路崎岖，堪羡那平沙雁，翔翔自如。逍遥乎不与人争，结友海鸥，天地为卢。春与秋也，汀渚为依。雌雄也定偶徐，雌雄也定偶不乱也居。朝朝夜夜，的也海翁忘机。结友海鸥，纵有缴矰卫饵，远举高飞……”

不一时，吹奏完毕，便向蓝母道：“献丑了。”

蓝母只得道：“尹公子果然音律清妙过人。”又说，“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了。”说完，便由聆书、画姒扶了，伴几个丫鬟往外走。蓝父本想和儿女多待会儿，但又怕再待下去，妻子又不知想什么法子对付女儿，只得和儿女挥泪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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