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更天的夜幕下，一个小老头正在前院西侧的马厩里，给一头骡子的四个蹄子上捆绑着滥套子。其实，小老头并不怎么老，只是由于时代的关系，显老而已。

他叫司马葵，四十几岁，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瘦弱，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他在绑完最后一只蹄子的时候，眼里噙满了泪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呜”的哽咽起来了。

在黑咕隆咚的堂屋里，有两个个女人都点破了窗户纸，正密切的关注着他的动向呢。堂屋也做过屋使用，前院为前门，另外后墙通向后院的门则为后门。此时，陆陆续续的又从后门，进来了四个女人，她们也都戳破窗户纸，瞪大了眼睛瞅着，那眼睛瞪得比那骡子的眼睛都大呢。她们都大气不敢出，静静地、静静地观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牛兰花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摸索着坐到下首椅里去了。计俊也跟着过来，垂立在她的身旁，说道：

“太太，妹妹们可就指望你了。你就劝一劝老爷吧，不然我们可就死路一条了呀。”

“老二啊，死就死呗。富足的家都破败到这个份上了，我正想死给他看，以死来证明孰是孰非呢。牛兰花不以为然地说。

“太太说得对。”寇窦开挪步过来说，“老爷以我们不能生育为借口，其实是为了自己所好的那一口而已，不管我们的死活，卖了田地，卖了谷仓里的屯粮，这就要卖掉骡子最后的希望了，活着也是死难受呢。”

“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啊。”窦花衣凑过来说，“老爷的目的就是要逼死我们，而我们的目的就应该**地团结在一起，迫使老爷主动地休了我们。”

“休了我们，我们可有得地方去吧。”牛兰花说，“老四，自个家什么情况自个不清楚吗？别的妹妹不说，单说你吧，你的全家因为你的两个哥哥参加了太平天国，现正被拘押在县衙，多亏老爷周旋，才保全了你。如果你再嚷嚷着让老爷休了你，而且变成了现实的时候，你不仅会成为人们所唾弃的忘恩负义之人，而且将会无家可归，甚至最后是死无葬身之地呢。”

“太太点化的是，请恕妹妹张狂了。”窦花衣赔罪道，“花衣将死心塌地的跟随太太，是死是活，任剖任剐，就都托付给太太了。”

“嗯。懂得听话就好。”牛兰花说，“据我所知，那英法两国的军队在京城里正闹得欢呢，指不定哪一天波及到了我们这里，那就是欲死不能欲活不休了啊。”

“太太，我们相处多年，虽然说少不了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但是，感情也是有的吗？”秋雅说道，“不如我们筹划一个妙招，死在一起，来世再做姐妹吧。”

“我反对。”计俊旗帜鲜明的说，“六个女人平分一个男人，这样悲酸辛辣的日子还没过够啊？即使是死在一起，但愿上天公平，让我们六姐妹来世也不再争抢一个男人，各自都有好的归宿吧。”

“嗯。老二说的是。”牛兰花肯定道。“尽管我比老爷都大五岁，但是我也日夜期望一人独享老爷这一个男人啊。”

“太太，太太……”那一直巴在窗户往外看的女人也凑过来了，言明了老爷牵着骡子正经过堂屋呢。她们七嘴八舌都希望太太出去劝住老爷，那样大家还能够一息尚存啊。

“劝得住吗？”牛兰花生气的说：“你们说说，哪回我没劝过了？管用吗？我老了，不争气了，可气的是你们年纪轻轻的也都怎么不见动静呢？”

“太太，咱们就好比是那试验田，经过六种无数次的试验未果，那就只能说是老爷有问题了吧？”盖淑媛说道。

“大胆，放肆！”牛兰花发怒道，“小六，你别不知道好歹呀。你认为你识得几个字，说话咬起来就能解决问题啊？我告诉你，这家里能卖的可都叫老爷给卖了，那倘若再卖可就轮到我们了。若轮到我们，必然是从你开始，你明白吗？”

“淑媛明白了。淑媛谢谢太太的教诲了。”盖淑媛回道。“请问太太，深更召集妾身过来，是否有何良策呢？”

“良策不敢，倒是有上等的好酒一坛呢。”牛兰花说，“大门‘咣当’了，老爷出门了。老爷抽抽抽，咱们就喝喝喝，倒要看看谁是胜出者。今天，我们为了庆祝老爷一贫如洗，无所指望了，就举杯畅饮，喝他个醉里乾坤，醉生梦死，醉死一生吧，”牛兰花冷笑了两声，便又发号施令道：“老二掌灯；老三取碗；老四上酒；老五上菜；老六初来乍到未满百日，就坐下来，让我们这当姐姐的伺候一回吧。”

她们姐妹六人，围坐在一张方桌上，就碗碰碗，干就干的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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