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春寒料峭的。

连日来，冷空气下降，感冒的人很多。这时，乞丐女也感冒了，而且还发高烧呢，怎么办？乞丐父想把她送到医院去治疗，但是口袋里又没有钱。于是，他只有把女儿送到镇上的一家私人诊所。

当乞丐父把女儿送到镇上时，已经是深更静夜的时候了。他敲击着店门。过了一会儿，店里终于传出一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话的男人的声音。店门打开了，一个秃顶的五十来岁的男人站在乞丐父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医生，他似乎睡意很浓，说：“谁呀？三更半夜的，乱敲打店门，啊呀，真想睡觉。”店里的灯光很亮，照得乞丐父都快睁不开眼睛了。这时，医生站在店门内，上下打量了一下乞丐父，才慢吞吞的说：“你的女儿生病了？”乞丐父几乎是哭泣着说：“是的，医生，你就救一救她吧。”医生说：“好吧，抱进来。”

乞丐父立刻把乞丐女抱进店里。医生戴上眼镜，瞧了瞧乞丐女，只见乞丐女双眼紧闭，呼吸急促，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下。看样子病情严重，没有紧急抢救，恐怕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小店没有什么设备，正当在医生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从药店的后房里传来了几声重重的咳嗽声，医生马上走进去。

乞丐父呆呆地站着，偶尔也能听到里面的一点说话声。只听一个老女人说：“这个小女子病得这么严重的，你敢保证能医好她吗？”医生说：“没有把握。”这个老女人又说：“万一没有把她医治好，这个小女子死了，那是要负医疗事故的，要赔一大笔钱的，而且，你的名声也因此扫地，你这个医生也就做到头了。你要三思呀，老头子。这个年头，好人好事是做不得的，好心没有好报呀。”里面没了声音。突然，医生快步走了出来，他面有难色，想开口又停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对不起，我也无能为力，你还是到别处医治吧。”突然，乞丐父双膝“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并且不停地给医生磕响头，但是医生却转过身去。

很明显，医生是要赶乞丐父走了。乞丐父只好站起身，慢慢地抱起乞丐女，又慢慢地跨出店门，他后脚刚跨出店门，很快，店门“砰”的一声响，关上了，而且店里的电灯也立即熄灭。

长长的街道静得叫人惊惧，路灯白兮兮的，令人心慌。一阵又一阵的狂风，正席卷着街面，卷走了一片又一片的废旧物。乞丐父抱着女儿，漫无边际地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上走着，走着……

直到后半夜，乞丐父才抱着乞丐女重又回到土地庙。土地庙里灯光昏暗，他把乞丐女放在草席上，看了看躺在草席上只有**而不能动弹的乞丐女，鼻子一酸，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他仔细地看着安静地坐在神龛里的福德正神，双膝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在神龛下，拜了几拜，然后伏在地上，双手抱着后脑勺，号啕大哭。

“爸，我渴，给我一点水喝。”正当乞丐父双手抱头，伏在地上号啕大哭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叫声。他马上松开手，抬起头，只见乞丐女正在草席上慢慢的翻动着，左手不停的抓着草席边沿。乞丐父马上拿来冷开水，然后坐在草席上，让乞丐女头枕他的大腿，把冷开水慢慢地倒进乞丐女的嘴里。这时，乞丐女却艰涩的笑了一笑，小声的说：“爸，我是乞丐，乞丐女的命不值钱，我刚才到阎罗王那儿溜了一圈，但是阎王却不要我，叫一帮小鬼们把我唬回来。”乞丐父流着泪水，说：“咱们是穷人，是乞丐，命硬着呢，死不了，也不会这么容易死去。”

（五）

“女儿呀，咱们也来个农村包围城市。”

天又大亮了，乞丐父又要出门乞讨了，他望了望门外，对乞丐女这样说。“爸爸，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弄不明白。”乞丐女歪着头，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说：“哦，爸爸，我明白了，我们要去当兵打仗了，我说的没错吧。”乞丐父摸了摸乞丐女的头，慈祥的说：“傻瓜，现在是和平时代，还有仗来打吗？再说爸也老了，而你还小，会有谁要我们去当兵呢？”乞丐父拿过圆顶大竹叶帽，挂在后背上，又肩挎灰色大布袋子，手牵乞丐女，大蹋步地走出土地庙。他们头也不回、大蹋步地住前走着……

秋高气爽的，然而夕阳已经西下了。

天空昏黄，一大块又一大块的灰云正急匆匆地向天边飞去。

乞丐父后背上挂着圆顶大竹叶帽，肩挎灰色大布袋子，手牵乞丐女，来到城郊的大路上。大路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乞丐父生怕被车撞到，只好手牵乞丐女，在大路的边沿上走着，走着。

乞丐父和乞丐女就要向城市进军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城呀，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告别农村那种“农民”的身份，来到城市，做一回城里人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因此，他们心中有如五味瓶，酸甜苦辣，样样都有。“又要到城里流浪了，又要到城里乞讨了。不知往后的日子能不能平安无事？但愿菩萨常保佑，阿弥佗佛，常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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