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大妹妹！咱俩说话拉得来，也算是结了姊妹情份。一锅窝窝头又值不几个钱，这又算什么啊？只是，你要是想留俺们这儿吧，住个三天五天还好说，要是住上一年半载的，恐怕也不是法子哟！”乘牛老太扶起玉兰她娘，一时没了主意。

“嫂啊，我看你是个能人，你就帮俺想个法子吧！”玉兰娘眼含泪水，央求道。

“你们，就娘仨啊？”乘牛老太张了张嘴，半天才试着问：“你丈夫跟你们走散了？”

“唉，八成是被大水淹死了。”玉兰娘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对乘牛老太说：“为了给俺娘儿仨带床被子，怕俺们路上受冻，大水就涌上来了，我们一路上也没看见他的人影儿。”

“嗯，这可不好说啊！这场大水淹死的人太多了！”乘牛老太拿着个手帕，擦了擦眼睛说：“这事要等你们回去问准了，要是你男人真的死了，就在我们这儿找个合适的人家，改嫁了就算了！现在都是新社会了，要有思想，别总按老理子去走。妹子，你别看大嫂我这人有个犟脾气，可就是不相信那些老理儿。男人没了就没了，你守着那个活寡干什么？要是他还能活过来，怎么熬你都值，可这没指望的日子，苦了自己还苦了孩子，你说都图个啥？”

玉兰娘点点头，对乘牛老太说：“大嫂，你看俺这一身破破烂烂的，就是个要饭的，嫁谁谁要啊？唉！这年月……”

乘牛老太一听玉兰娘的话，便赶忙地用两手抱过玉兰娘的脸看了看说：“大妹妹，你别叹气，让我好好看看你。”乘牛老太对着玉兰娘的脸便劲地打量一下，忽然吃惊地说：“哟，大妹子，你还真是个人物儿。看这脸子多俊啊！都快四十的人了吧？要不是穿的衣裳破烂，指不定还是个美人胚子呢！

玉兰娘苦笑了一下，然后含着眼泪说：“嫂，别看我带着两个孩子，过门后真没受过什么委屈。大梁待俺好，疼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想想那些过去的日子，就跟在天堂里似的。跟嫂子你说实话吧，俺到三十岁那年，还跟人家城里人一样，脸子白得跟什么似的，上面连一丝儿皱纹都没有。可惜这几年，把天底下的罪都受过来了，就变得跟个黄门脸似的了。”

“就是耶！”乘牛老太一拍两腿，咂着嘴说：“啧，啧，你看看，你看看！多好的日子，都给这场大水闹了！唉，天灾啊！”

“娘，娘，我也想吃窝窝头，娘，我也要嘛！”

玉兰转头一看，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清瘦男孩突然从院里跑了进来！

“清雨，别闹，这是给你婶子带的，你刚吃过饭，饿什么饿！这几天受凉了，你肚子还没好，不能吃那么多！饿着点吧！”乘牛老太冲男孩扳下脸去，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娘，这个妹妹真好看！”清雨忽然指着玉兰对他娘嚷起来：“娘，娘，他们说是我媳妇，叫我家来跟她玩。”

“谁家小孩这么嚼舌头？等着我抓了他们，打烂他的屁股！”乘牛老太冲儿子一瞪眼，又看看玉兰她娘，便赶忙陪着笑说：“他婶子，你别介意啊！小孩子家不懂事，就知道乱说。”

“哪里会介意呢？”玉兰她娘笑了笑说：“大嫂，俺这要饭的人，要是攀上你家的亲事，那可真是烧了高香呢。”

乘牛老太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她赶忙打量了几眼儿子，又仔细看了看玉兰。只见玉兰长着一张通红通红的俏圆脸，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正怯生生地与她对视着。小姑娘虽然蓬头垢面的，但是鼻梁很高，象似一架笔挺的飞机，纤巧地架在她稚气的嘴上。那张红红的元宝嘴，象似画笔描上去的，很鲜润、很端庄。

“嗯，这孩子长得是好看！”乘牛老太仔细端祥了一下玉兰，说：“哟，我的那个天来！这小姑娘长得，还真跟画上的人一样呢！不说我真的还没注意呢！唉！要不是遭了灾，哪里会把孩子折腾成这个样子！看起来，你们娘儿仨，还真是遭了大罪了！”

“唉，是啊，是啊！大嫂，你要是看着合适，就做个主吧！只要是你不嫌弃，俺叫闺女这就给你磕头了！”玉兰她娘急切地对乘龙老太说着，还使劲地抓着乘牛老太的手恳求她，只差没跟她下跪了！

“这事啊，是小孩子一辈子的事，他婶子，我还真得好好想想。你可也想好了啊！”乘牛老太说完，又望了玉兰一眼。她觉得这小姑娘怎么都好看，自己都舍不得把眼睛拿开了！

“想好了，想好了！”玉兰娘急切地说：“嫂啊！在外面要饭的味儿，不好受啊！整天风吹日晒地流浪，遇到个好人家，跟你说个好话，遇到不讲理的人家，说不定就给你白眼看。夜里冻个死，夏天晒个死。下雨了，指不着就淋到路上。大嫂，闺女大了，不能再遭这样罪了。回到家里，还不知有没有她爹，就靠俺娘儿三个，再盖房种地的，日子指望啥时候好起来？我琢磨着，你们这儿收成好，要是能把闺女嫁到这儿，真是掉到福窝里了。”

“说的也是啊！”乘牛老太看玉兰长得俊，当然是满心里欢喜了！可她知道二儿子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正愁他将来找不到媳妇，玉兰娘这么一提，她便觉得自己总算了一件大心事。可是这老太婆是个有心计的人，愈是想得到的东西，她愈是装出一副谦让的样子。可她愈是谦让，别人愈是觉得她这人诚实。越觉得她诚实，就越想把自己想给她的东西，交到她手里。乘牛老太假装思考了一番，便朝着屋里喊：“媳妇，媳妇，你过来看看给你二弟说房媳妇，这丫头合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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