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听到婆婆叫她，也不敢怠慢，便赶忙走了出来。

“娘，我弟弟才十四岁呢，说亲是不是有点儿早啊！”

“不早，这就叫娃娃亲。”乘牛老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用手指了指玉兰。

春秀拉过玉兰，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把小姑娘打量了个遍，然后说：“娘，妹子俊着哩！给俺兄弟做媳妇，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娘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赶快点个头吧！”

乘牛老太说：“唉，就怕要委屈了女孩子，俺二孩子身体不大壮实，经常感冒发烧的，说是没有什么大病，却也三天一闹，五天一搅的。唉，要我看啊，这门亲事，算了吧，妹妹以后就别提了！”

“他婶，俺把闺女交给你，就是明天死了，俺觉得也放心了！”

“哟，大妹子，这话可是你说的哟！”乘牛老太便拉住玉兰娘的手，看了半天，然后又丢开说：“算了吧，他婶子，俺乘牛老太就打认识你一场，没图别的。家里有点啥给点啥就算了。要是你一心想定这门亲事，俺就等着你将来上门，反正现在孩子还小，你说呢？”

“嗯，也是！那就说定了！等将来日子过好了，俺再上这儿来找你？”玉兰娘问道。

乘牛老太点点头，其实老太太心里明白，毕竟与玉兰娘刚认识，前些日子，村里有收养黄河北要饭人家的孩子，忽然一年后又抢走了。所以乘牛老太故意说了个推话，心想，这亲事这么定下来，你将来愿不愿意就随你吧！这二孩子的心脏病挺厉害，也指不着能养多大呢！唉，这年头家里都穷，命也贱，有病的小孩命更贱。这附近的人家，十家里头就有两家死过小孩的。没法啊！这年代不光人穷，医疗条件也差，所以，也都没当过什么事儿。

玉兰娘就着咸菜吃了两个窝窝头，又喝了两碗水，便觉得累了。乘牛老太便让娘儿三个住在她家的灶房里。灶房很小，是挨着大门的小东屋。里面堆着一大垛麦秸。玉兰娘就从下面一把一把地往里抓，抓了好多鲜亮的工黄麦秸铺到地下，然后娘儿三个就躺在上面睡觉。玉兰累了，弟弟小亮也累了，能够躺在人家灶房里睡，那就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啊！在野地露天睡觉惯了，才觉得睡在人家灶房里也是这样温暖。玉兰睡得很香，弟弟还甜甜地笑着。玉兰娘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逃荒路上的一幕幕，又忍不住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玉兰娘知道不能老住在乘牛老太家。虽然给闺女定了娃娃亲，可也不过是一时的闲话，至于成与不成，谁也说不准。乘牛老太的态度不明朗，玉兰娘也猜不透她的心事，所以便带着儿女，客客气气地跟乘牛老太告别。

乘牛老太拉着玉兰娘的手，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然后转过头去对春秀说：“媳妇，你当闺女时就没剩下件子衣裳？也找件来给你妹妹换上。”

春秀答应一声就去了里屋，好一会儿才翻出一件旧衣裳，然后对乘牛老太说：“娘，我出嫁前就带了这件，其他不象样的都没带来。妹妹要是不嫌弃，就凑合着给她穿吧！”

“侄儿媳妇说哪里话，俺替玉兰谢谢你的大恩大德。玉兰，快给婆婆、嫂子磕个头再走！”

玉兰听了娘的话，赶忙跪了下来。她不知道给人家做媳妇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有个家真的很温暖，人就象似住进了天堂一般。

春秀慌忙扶起了玉兰，玉兰娘给玉兰换上春秀的衣裳，果然人就变了个样子！乘牛老太和春秀的眼前忍不住一亮，都将目前投了过来。

玉兰娘带着玉兰和弟弟和乘牛老太告别，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外走。乘牛老太就与儿媳妇一起往外送。正在难分难舍，突然清雨从街上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乘牛老太的衣襟，大声嚷道：“娘，我不让妹妹走！”

“妹妹要回家种地吃饭，不能老在咱家呆着。以后妹妹还会来，听话啊！”乘牛老太好说歹说把清雨哄好，便拉着儿子往里屋走。春秀关了大门，也跟着回屋里去了。

走近堂屋门，乘牛老太一只脚刚要跨过门槛，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跑来，便赶忙转过身，只见玉兰娘拉着玉兰，玉兰拉着弟弟，娘儿仨一齐跑到她的眼前。

突然玉兰娘一下跪了下来：“大嫂，俺不走了！俺哪儿也不去了，俺就觉得这地方好，俺带着闺女儿子就在这儿过，大嫂，俺一切由你作主，以后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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