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局子里，我一直不说话。

其实我在疗伤。我像一只受伤的狼。

父亲死了。

我被抓了。

我什么也不肯说。

我知道母亲最后跟我说话的意思。

她在暗示我，把私藏枪支的事推给父亲。

我知道，但我不忍心。

我一直拧着。

但是我如果知道外边的事，我会立刻说出来，出去。

等我狠心把事情推给死去的父亲，而且编的近乎天衣无缝，自己十分无辜时，家里又发生了令我更不能接受的事。

母亲改嫁了。

姐几次到局子里来看我，对此只字未题，只是焦急地暗示我把事情推给父亲，另外还有警察暗示我，我只是和自己拧，不想嫁祸给父亲。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我进去后，妈妈去筹措还债的钱，他知道爹有钱，只是爹突然去世，钱一下子从银行拿不出来。

爹的卡都在自己手里，爹一死，卡不知去哪了。

妈拿着爹的证件，一个银行一个银行地查，挂失、补卡，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爹的钱取出来，总共没超过100万，离还债的数额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妈慌了神。她万万没想到爹只有这么点钱。不可能。

但实事摆在面前。她真的没辄了。

她又一个个找爹的朋友，七凑八凑，又凑了50万，再找朋友，朋友们都爱莫能助了。

三天期限马上就到。

人急疯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妈担心他们得不到钱，会伤害到我和我姐。心焦如焚，这时候一个叫“廖城”的叔叔出现了。

他是爹的朋友，以前和爹合伙做生意，后来出了国，又回来了。

他找到了妈，出手很大方，一下给了妈100万。

妈十分感激他。

可就算有这100万，还钱还是远远不够。

廖叔叔隐约透**自己还可以出一部分钱，妈赶紧问他如何才能把这钱出了。

廖叔叔说，多年前和爹打得火热，生意做的红火。但美中不足，是他丧妻多年未娶，爹劝他再娶，他说没有合适人选。而实际上，他是和爹妈相处时间长了，喜欢上了妈妈了，而这种情感越来越强，后来怕自己抑制不住，所以才出了国。

后来回国了，也没和爹见面。听说爹去世，才过来帮忙。

听到这些，母亲明白什么意思了，说，让她考虑考虑答复他。

她考虑的时候，我正在局子里考虑。

我考虑清楚了，她也考虑清楚了。她为了儿子、女儿，牺牲了自己的名节，她决心给儿子女儿还清债。

听说他们结婚那天，天气很好。廖叔叔情致很高，她的女儿廖丽莎，从国外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婚礼在省城办的，姐姐勉强出席，妈妈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各大报纸频频刊载。

我在局子里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等我出来时，就晚了，欠的债也还清了，他们也结婚了。

我们家重新恢复了平静，但别人看我们的眼神变了。

不像以前的羡慕嫉妒恨了，夹杂了很多更复杂的情绪。我讨厌这种情绪。

我的手机多少天没充电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找我找不到。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想联系他们。

家里六层楼，只剩下我和姐两个人。我们好几天，都没有互相说话。

勉强吃点东西活着，每天只干一件事，躲在自己**睡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想母亲在和那个廖叔叔在睡觉，就心痛不已，暗暗地恨母亲。

强迫自己不要想，可是越强迫，越适得其反，甚至一些不堪的画面，也不断浮现。

县城卢老师隔壁那一对夫妇的叫喊时刻充斥着我的耳道，那最后一种日文的呼喊，好像从我妈嘴里喊出来一样。我要崩溃了。

每天我不喝酒，睡不着觉。

半个月后，妈回来了。

我先前告诉自己不要刻意观察妈的变化，可是神经不听话，还是察觉出了妈妈的细微变化。

妈妈瘦了，走路的声音轻了。

妈妈没说话，做了一顿饭。

我们三人看着饭，谁也没动筷。

妈妈先说话了。

“那时候，你廖叔说，过个一年半载的再结婚。我说反正是决定结婚了，不如早结，你们爹没死十天，我就和别的男人结婚了，你们恨我吧？”

见我们不说话，她继续说，“也别嫌弃我了，就当没我这个妈吧。”

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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