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火火也有了沉重的心事。他虽歇在树荫里，目光却总随着一个身影转动，那个身影便是白果。

有时坐得无聊，他便摸到白果身边，希望帮白果一把，可白果一见火火近前，便转身往别处走，白果总是躲着火火，火火心中很是无奈。

但还有一双眼睛总瞟着火火，那就是被火火喷了一脸的小媳妇。

被火火喷了一脸的小媳妇叫云雀，云雀娘家不在糊涂村，云雀是从湖北通城嫁过来的，云雀嫁到糊涂村三年还未得崽，于是云雀常遭公婆白眼。

云雀未得崽，个中原因只有云雀，还有云雀的男人求雨知道。可云雀却不能说。

未得崽的小媳妇是不能与有崽有女的小媳妇一样疯的，可是，那天也是神使鬼差，云雀竟跟着扎到一堆去了，并被推推搡搡的压到最下面，以至火火的那一枪，正打在她的脸上。

云雀做工夫的时候常走神，有时便脸红耳赤的低头猛做。

有眼尖的发现了云雀的异样，便阴阴地笑。

火火从不拿眼瞧云雀，并不是云雀不漂亮，说实在的，云雀的漂亮是远近有名的，细皮嫩肉，有眉有眼，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丝毫不比白果逊色，可云雀毕竟是小媳妇，是有主有家的。更何况白果与火火一起长大，还是同学，白果也曾表示过什么，火火便把醒了的心思挂在白果的身上。

白果不理火火的情，是恨火火不争气，为了拈轻怕重，竟失了男人的格，与小媳妇乱疯，哪里像个初中毕业生。白果决定，要重新认识火火，看出火火骨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可是火火并不明白白果的心思，除了目光定定地盯住白果看，照例不做工夫。

当那天，白果的眼中突然少了火火的踪影时，白果便三魂少了两魂地去找老木，老木与老老木婆娘却也不以为然，说：“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吃饭睡觉，今天早上怕是躲到哪个野外偷懒去了，中午总要回来。”可中午火火仍未回来，到傍晚时分，老木和老木婆娘便急了，说：“这何得了，十多年前，老石一夜之间好像露水一样蒸发了，今天这火火怎么又……。”白果便有些立不住，开始眼泪巴娑。第二天，老木组织全村人踏山，也没有火火的踪影。于是又派稍微省事一点的到公社、到县上去找，几天过去，仍是一无所获。白果便建议到派出所报案。之后是漫长的等待。当大伙望欲穿地过了一个月时，火火又神秘地在糊涂村的石拱桥边出现了。重返糊涂村的火火穿了一件崭新的夹克，脚下竟是一双能照亮人影的皮鞋。不见了火火，白果是想的夜不能寐，成天里魂不守舍，见火火安然回村了，白果虽然心下惊喜，却还要装出一副有他不多，无他不少的模样，甚至见火火那副脱胎换骨的样子，竟扭头便走，连正眼也不瞧一下。

此后的日子，火火又像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照旧与妇女们混日月。

一天傍晚时份，大伙歇了工都扎到溪沟里洗身抹脸，火火则坐在地头懒懒地看云，溪中呵荷喧天的笑声把火火的目光沾住了。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图画啊！

夕阳的余晖从云缝里流泻出来，把远山近溪漂成金灿灿的一片，溪中奔跑着、打闹着的人体白中**一圈透明的橙黄，火火眼睛都看呆了。他的血液在体内奔涌，他的目光掠过一个个金色的胴体，迅速搜寻着自己的目标，可总也找不到那在自己脑中闪现过一百次的青春之躯，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

其实，白果并不在嘻戏之列，她坐在溪边的柳荫底下安静地洗着手脸，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云雀忧郁地把脚泡在水中。

云雀走到白果身边，低声地说：“白果，火火在四处找你呢。”

白果头也不抬地说：“谁稀罕那破男人”。

白果把破男人三个字咬得很重，使云雀心中莫名地生出些醋意，云雀想，敢说男人两字的女人已是真正长大成女人了，长大成了女人就想哪事吗？云雀想想自家的男人，再想想火火，不禁叹了口气。

“云雀姐，你怎么啦”白果问。自那件事发生后，白果就不大理云雀，但白果把云雀与其它小媳妇相比，又觉得云雀还是与她们不同，其他的小媳妇成天里只知疯疯癫癫没个正形，而云雀眼中总是有一丝感伤，这与白果的心境是能产生共鸣的，刚才云雀的一声叹息，使白果的心一下**起来。

“没什么。”云雀说，“白果，我说你还是与火火说说或许就心里明亮了呢。”

白果默不作声，云雀拿眼望了火火一眼，扛起锄头回了村，火火似乎也发现了云雀与白果。

火火坐在村口的那片古树林里，目送着女人们一个个袅袅地从眼前走过。幕色中，村子里炊烟四起，男人们也从山上归来，有人在大声地开着黄色的玩笑，也有人吼着粗野的山歌，狗的叫声在村前村后此起彼伏。

火火摘了一片树叶含在嘴里，一声声夜莺的婉转在树林的上空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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