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古树林是糊涂村的风水，树林子边上有一座土地庙，土地庙在近几十年没了香火，庙宇也便破败起来，但人们从土地庙门经过，总还是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庙后是一架石山，山梁不高，要与湖涂村周围的山头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一块不起眼的石砍，但这石山还是有些特别，石山上光秃秃的，一毛不生，站在其它的山头向这里张望，就好象一只青竭色的狗趴在树草丛中，若站在这石山一侧仰视，它又如一头雄狮正仰头长啸，有风水先生说，这一穴风水就叫“雄狮啸月”，如果是“啸日”那就不得了，一定会出一朝真龙天子的，只可惜是“啸月”，所以才出了一个皇娘。

火火坐在狮头之上，“呦呦”地吹着叶笛，白果远远地就听见了，知道是火火那混球在胡吹，她在收工时故意远远地落在后面，等妇女们都走过了树林子，她才过来，她站在土地庙门口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跨过庙侧的石级，折进通往石山的小径，朝鸟声走去。

这时月亮从东山冉冉升起来了，那圆圆的一轮，正从雄狮张开的嘴里的滚出来，确是一大奇观。

火火就坐在哪月边，优扬的笛声从月边飘过来，有如银河的水声汩汩，任你是石人泥人木头人，也会心旌摇动，意乱情迷。

火火见白果过来，便停了嘴，从狮头上爬下来，将白果死地看，白果便低了头。

火火一把拉过白果，在白果粉粉的脸上叭了一口，白果便晕了，白果骂道：“你个死火火，懒鬼流氓，贱骨头！这段日子你死到哪里去了，叫人整天里丧魂落魄，全村人都让你害的没过安生日子。”说着，白果便哭了起来。

火火嘻嘻一笑道：“我就流氓你一辈子。”说着把白果按到石板上去，把那事给办了。

这一年，火火十八岁，白果也十八岁，十八岁的火火与白果做了大人。

月亮从雄狮嘴里蹦了出来，朗朗地照在糊涂村的上空，糊涂村便如一湾银色的海子，平静地躺下了。

有风滚过石山下的古树林，摇动的树梢如起伏的海浪，林涛声声，夜鸟嘤嘤，牵动了几多人的心思，村口的那棵千年白果树，也在这样的夜色中燥动起来，巨擎般的枝丫间伸出柔柔嫩条，千万把小扇招展着，轻摇着，好象要把天地间的习习凉风全部赐给它的古老的村庄。

白果躺在平展的石板上，头枕着火火的胳膊，眼望着朗朗的山月说：“火火你再也不能老懒着不做工夫，成天在外面游荡，一是人家瞧不起你，二是老是叫人担心，这样懒散惯了何得了呢？”

火火不以为然地说：“像这样死巴死巴地苦做，就能过上好日子么？”

“总比不做要好！”

“我看，还得想想法子，这段日子，我在外面跑了一圈，见外面开始把田地包给私人了，我看好！就不知咱们何时可以包产到户。”火火说。

“包地到户你就能做了？我怕把山林旱地分下来，哪时各干各的，你工夫不会做，饿死了也没人晓得，如今你还能混个八分工分，饿不死你！”白果抢白道。

火火不作声，只是笑。

白果悠悠地叹了口气。

“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餐餐白米饭，想吃红薯都吃不到。”火火说。

“谁稀罕你餐餐白米饭，只要你不让我餐餐西北风我就高兴死了”白果把脸偎到火火的胸前说。

火火说：“真的，你知道我这些天都干了些啥？”“你能干成啥？”“咳！说你也不信，我跟一个通城客，就是常到咱村收兽皮山货的那个货郎，跑了一趟汉口，把咱爹积下的几张麂皮和一袋灵芝拿到汉正街，你说买了多少钱？”“十块？”火火摇了摇头。“三十元？”白果问。火火“扑哧”一笑，附在白果的耳边说：“两百元！”白果张开嘴，半天也闭不拢，良久才说：“难怪你一去月余，都舍不得回来！”“怎么舍不得回，我是见那通城客脑壳活变，想跟他学学见识，所以天天跟在他的身后，有时帮他挑挑担，有时帮他收收货。”“那你现在打算怎样？”“相时而动吧，其实咱龙窖山到处都是银子，只是没有人去发现罢了！”火火说。白果讥讽道：“银子再多，还要你愿意弯腰哩，看你那懒样子，怕是让银子威了脚也舍不得掘一下屁股！”

火火一激动，又要把白果往石板上压，说：“看我掘一下屁股给你尝尝味！”白果骂道：“你这鬼，就不晓得个饱饿。”

火火笑道：“天底下只这事不晓得饱，越吃越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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