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下午,阳光从贴了膜的车窗玻璃射进来,身上热烘烘的。三菱吉普进入宜章境内,在107国道的第三个路口往左拐,上了去莽山的公路。
我叫鲁大川,今年三十一岁,湘北人氏,不学无术,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饭馆混日子。我是驴友界顶级玩家。之所以号称顶级,是因为我什么都不会玩,却玩得孜孜不倦、不屈不挠。对我的自诩,老顾和唐兵始终没正式认可,多次做工作无果,我懒再去征得他们同意。现当今,假货流行,我山寨一次顶级驴友,不会招天打雷劈的。
“还有多远?”我靠在副驾驶座上,懒洋洋地问开车的唐兵。坐了大半天车,一路穿州过县,闷得想死。唐兵看了导航仪,“不到一百公里了,照这速度,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在后车座一直打呼噜迷糊的老顾突然叫嚷:“找个地方停下,我要撒尿。”
我和唐兵狂笑。这一路老顾撒了好几泡尿了,开始我们还打趣他,说他五十多岁了,日薄西山,武功快废了,后来干脆大笑不止。
“笑什么笑?”老顾坐正揉着眼睛,“恶心。”
“又说你了。”我把祸水引向唐兵,“你的样子确实比较淫荡。”
“是说你好不好?”唐兵立马踢回来。这厮长得很不谨慎,牛高马大不算,鼻子出奇的抢眼。
“是你们两个。”老顾手指着我俩严正声明,正好唐兵一个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老顾一不留神,身子往前一扑,脑门撞在前面车椅上,恼得瞪圆了一对鼠眼。
“我说唐兵,你不能这样呀!人家不就是说你一句吗?”我又扇阴风点鬼火。
老顾没顾得上跟我们算账,打开车门急忙下车找隐蔽处方便。我跟唐兵慢吞吞下车透气,我掏出烟点上一支,唐兵依然是嚼槟榔。我们在路边望着前面的茶山,青翠的茶树层次分明地沿山坡收拢,像极了古代女人高耸的云鬟。
其实。老顾的肾功能也没那么糟糕,只是中午在路边小店吃饭时,猛给自己灌了两瓶啤酒,这会报应来了。烟抽了小半截,老顾从路边的树丛里闪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我盯着他裤腿猛看。
“看什么看?”老顾紧张地问。
“看你裤腿**没有。”唐兵坏笑着替我解释,“俗话说,人到五十四,撒尿鞋打湿。”
“可鄙。”老顾不屑一顾地上车。老同志又在克己复礼,说不得也。
唐兵跟我相视一笑,上车。我们是驴友三人组,来自省城不同领域,臭味相投,既团结一致又内耗不止,几年来,结伴玩了不少山山水水。这次趁周末,又鬼混一块去莽山游玩。
莽山位于南岭山脉北麓,地处湖南郴州宜章县南部,总面积2万公顷,森林植被茂盛,林木叠翠、风光绚丽之地,是一个美丽而神奇的地方。
傍晚时分,我们终于到了莽山的猴王寨。
猴王寨是莽山风景区的西南门户,背靠原始林莽,危崖峭壁,古木蔽天,瀑群壮观。山脚下一带树林,那些俨如有意为之布局恰到好处的房屋,随公路蜿蜒的河床里**的大石,一湾溪水,一片烟。香草山花,随手可以掇拾。
到了这风景优美之处,之前萎靡不振的老顾顿时来了劲头,扛着“长枪短炮”四下乱窜,哪有美女就奔哪,活脱脱一个老猪哥。五十多岁的老顾是政府的人,一个风流才子,写一手锦绣文章,差点混得人模人样,可惜有次不小心得罪了领导,从区委办给挪到了史志办,打入了冷宫。有时跟我们说及过去,他神色里多有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失落。史志办有大把的时间溜出来搞三搞四,他一不留神成了好摄之徒,把从前那点家当淘得七七八八,脖子上挂的摄影器材据说值几十万。
莽山国家森林公园近年来名头越来越响,游客越来越多,这时节人气最旺。路口,行走和摆放的汽车五花八门,中巴、大巴、豪华大巴,宝马、奥迪、现代,还有几台小农用车,车屁股后黑烟滚滚。
我去售票处买了门票,扯了张给人堆里瞎窜的老顾,我跟唐兵驾车进去了。进了景区大门,越往里面那种水流声越大,进去约莫两公里下车,穿石涉河,但见两座石峰间一条沟壑,高不过千尺,绿树掩隐,曲径通幽。攀上数十米,眼前突现一碧潭,约百余平方米,数米之下的水底石纹清晰。潭的上方,巨石叠迭,两边石壁如凿。右面的山壁脚下,一泓碧水顺着弯曲石沟飞流直下。那石沟如槽,分明就像人工凿就一般,凿痕新鲜光亮。水如玉龙,吐珠扬波,于绝崖处成一飞瀑,跃人绿潭,波纹涟漪。这叫龙头瀑,是莽山一大奇景。
飞瀑喷涌狂泻,半腰又被几座突兀的峭石斩断,瀑水迸射成各种态势的水柱夺石而下,有如狂龙入海、银河天降。瀑声如雷,激荡在峰谷之中,令人惊心动魄。
“这瀑布有点气势。”我冲唐兵大声说,随即从冲锋衣兜里掏出巴掌大的数码相机一顿乱拍。
唐兵被激荡的瀑声搞得有些兴奋了,竟冲过小木桥,奔峡谷里的栈道一连跨了十几级才停下,转身右手扶着栏杆,仰天长啸。把上上下下的游人吓得唯恐避之不及。
人才啊,绝对是人才!这厮长得高高大大,一脸正气,实际上是个心怀鬼胎的货。他登高这么一啸,貌似壮怀激烈,其实别有用心。他气息凌乱的吼声,难听死了。凄惨得有如鬼哭狼嚎。我现在理解他左右隔壁人家的心情了,这种祸害就该逼上梁山、落草为寇。悲摧的是,这种奇葩偏偏就给我遇上了!
看过电影《投名状》的都知道,兄弟是用来出卖的。不怕揭唐兵的底,这家伙别看孔武有力,胸大肌和肱二头肌紧绷绷的,但他有病,并且病得难以启齿。这话我是很负责任说的,用我的名誉担保,绝不掺假。
唐兵大我四岁,在某国企工作,年青时代颇有抱负,弄了本函授大专文凭,混进了管理队伍,干了几年,娶妻生子,倒也自在。后来迷上了气功,想要打通任督二脉,跟狗屁武侠电视里的人一样飞檐走壁,结果练岔了气,身上老有股气流从前胸向后背流窜,弄得他五心烦躁,六腑难安,隔三岔五要吼出来才舒服一点。仰天长啸这活听起来很酷、很潇洒,但随便做起来却容易遭人白眼。无奈,他只能在半夜里吼,搅得左右隔壁不得安宁。最后,连老婆都扛不住了,跟他扯了离婚证。唐兵痛定思痛,索性做了驴友,去荒郊野外吼个无拘无束,荡气回肠。
这不,他又借机吼上了,而且还做出气吞山河睥睨万千的鸟样。他吼完了,扯了扯T
恤衫的下摆,旁若无人地四顾。此时,天色已慢慢暗了下来。
我嚷道:“肌肉男,快找地方吃饭吧!别显摆你的肱二头肌了。”
“哼!”唐兵冷哼着下来。
我们沿路返回,碰到了老顾。“嗨,你们在这啊?”
我取过他斜背着的支架帮他提了,“你别把自己搞得那么专业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人民日报的资深记者呢。记得轻装上阵啊!”
“嘿嘿,老弟的教导我铭记在心。”老顾不无讨好地说。这厮就这点不好,没甚么原则。一旦拍了好照片,就会先拍我们的马屁,再让我们欣赏他的“杰作”,求得表扬,要是我们再击节叹赏什么的,他准自告奋勇掏钱请吃饭。为此,我们经常击节叹赏。
果然,老顾凑近把相机的斜端给我看,“看看,我都拍了什么?”
我肚子饿了,没精神跟他唧唧歪歪,拔开相机,道:“天黑了,快找地方填肚子吧。”
老顾失望地把头抬向唐兵,唐兵连忙把脸别开,拔腿奔停车那头去了。老顾郁闷极了。
我们在路边一家小店吃了晚饭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时值仲夏,但莽山夜凉如水,山岚从林莽深处徐徐溢出,数米之外不见方物。我们驱车沿路找一个安营扎寨之处。
我们习惯露营,不仅因为方便,还能节省费用,美其名曰与大自然零距离接近。天当床地当被是驴友们欢喜的境界。汽车沿弯曲的沙石山路开了大约十来公里,借着星光,我们看到路边有块还算平整的山地,唐兵直接把车开下山路,坑坑洼洼冲过去。这厮艺高人胆大,哪里都敢去。
停了车我们下来,在汽车前灯照射下查看地势。这地段不错,是山脚的洼地,上面长了齐膝的草。我们没费多大的就清除了地上的石块、矮灌木等不平整的东西,用土和草填平,从车上拿下各自的简易帐篷树好,山里风大,我们用地钉把帐篷拉紧,垫上铝箔的地席,再将气垫吹满气,撒了些硫磺在周围,便分头钻进帐篷去睡了。
我被早起的游客吵醒时,太阳还在山背。百多步外的山路上断断续续有汽车驶过,帐篷两侧的纱网透气口隐隐透进些凉气,我把头蒙在毯子里。那边,老顾已经起来了,我听见他打开车后盖,在后坐箱里的塑料桶中倒水,洗脸、刷牙。我赖在帐篷里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一直赖到太阳照过来,帐篷里有了暖意,我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没办法,昨晚唐兵半夜里几声长吼搅得我没睡踏实。这家伙简直没人性,要吼也不离远点,那个瘆人啊,我真怕他招来妖魔鬼怪。
我快手快脚收拾,唐兵还光着膀子在汽车边拿大顶,我对此熟视无睹。我从没把他当正常人看待。这厮能坚持把自己练岔了气,说明他是固执的,而固执的人往往多是偏执型人格,说到底跟精神病差不多。收拾好了,我上驾驶座发动车子,摁了下喇叭。老顾就扛着相机从稍远处跑来了,唐兵也飞快地收拾上了车。今天,轮到我开车。
“每次都跟饿鬼投胎样的。”老顾上了车,气喘喘地抱怨。
“你是没真正尝过挨饿的滋味。”我开动车,语重心长地,“有得吃就要抓紧,别老以为到野外就是找浪漫。”
“老顾,你别跟他啰嗦。”唐兵帮老顾的腔,“好好开车吧,厨子!”
厨子是他们给我起的外号。这外号缺乏创意,我不喜欢,但他们老是这么叫,我只好默认,索性连网名也改成这个。我把车开回昨晚吃饭的小店,下去每人吃了一碗鱼粉。然后,开车奔莽山自然博物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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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驴友行(2)』
自然展览馆在猴王寨旁边,~除了~~、野~等动物,还有两条被被誉为“蛇类王国大熊猫”的国宝级动物烙铁头蛇。烙铁头蛇是中国特有的珍稀物种,目前,全球仅在莽~存有,生存数量不~百条,此蛇因头~呈三角形,形如一块烙铁而得名。~了博物馆,看到了那两条中外闻名的烙铁头。那蛇~躯~短,颜色或黄褐色或暗褐色,背中线有一纵列不规则之黑色菱形斑块,头~较为圆钝,略呈三角形。作为世~~形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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