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啦？”老顾闻声扶我坐下。

“还不是兽性大发！”唐兵小声嘀咕，“看见美女原形毕露了。”

我真想一把鼻血抹他身上。就算是这样，你不能背着点说吗？那蓝衣女就在旁边，清泉般的美目扑闪鄙视之色。她确实长得不错，瓜子脸，宽阔的前额发际线很高，明眸皓齿，身上散发一股淡淡的荷香。但也不至于让我看了春心大动流鼻血啊？

“扯淡。”还是老顾深明大义。

“那就是是娃娃鱼咬烂了他的肚子，不是说娃娃鱼是肉食动物吗？”唐兵浮想联翩。

“不会吧。”老顾心里也没底。

他俩手忙脚乱拿纸巾帮我擦血，但无济于事。此刻，我大汗淋漓，身体里还是燥热的，血脉里似乎有无数粒烧红的铁星子在滚动，非常有质感。

娃娃鱼生在有水的清凉岩石缝里，昼伏夜出，喜静、怕光，大白天一般不出来。我怀疑我们抓到的是水蜥蜴，那东西跟娃娃鱼长得差不多，难辨真伪。水蜥蜴不是好东西，它的表亲壁虎就很毒。胡思乱想之际，我全身发软。

中毒了！我禁不住悲从中来。

传出去丢死人了。报纸上这样写：一男士至莽山旅游，因误认水蜥蜴是可以壮阳的娃娃鱼，生食两条，七窍流血，中毒身亡。

忙乱间，一条黑狗窜上来，舔着舌头在我裤腿上嗅来嗅去。老顾脸色立马变了。跟着一个老头闪现在眼前，他身着对襟无领的短衫，下着青蓝色长裤，腰缠粗花布带，头缠双角头巾，一看就知道是当地的瑶人。老头大约在七十岁左右。个头矮小，肩上斜挎只沉沉黑布兜，背着背篓，背篓的布带深深勒进他的肩膀，显然十分沉重，但他脚步轻快，气息均匀。

“我来看看。”老头放下背篓，蹲下来伸出脏兮兮的右手捏住我的鼻子，嘴里念叨了几句诗不诗、词不词的鸟语，再轻声说，“好了。”

我一抹鼻子，血果然没流了，“咦，真灵！”

大家都惊奇地看着老头。老头从背篓里摸索出几片新摘的树叶递给我，要我放嘴里嚼。我依言将树叶放嘴里嚼了，入口一股涩味，嚼烂了有些苦，再慢慢嚼，竟然有一股清甜从舌尖开始蔓延，口齿生津，方才那种焦躁、烦闷之气被驱散开来，浑身说不出的舒服、通畅。

“你也吃两片。”老头给了老顾两片。老顾接过树叶，也放嘴里嚼了。

这会儿，我身上没那么热了，神智也开始清醒。

“你现在感觉怎样？”老顾问我。

“感觉，感觉有根棍子戳着我。”我费劲地说，目光往下望去。这一看，才知道不是什么东西戳着我，是自己身体不可抑制的反应。

“下贱。”见我没什么大碍，老顾又恢复了常态，“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乌七八糟的。”

我委屈地看着他。哥哥啊，不是我想，是身不由己。那破鱼太霸道了！补得我小身子骨难以承受。我歪头看见蓝衣女在旁边，连忙站起来背对她，不让她看到自己的丑态。看她虽没出声但一脑门的嗤之以鼻，我窘极了。丢人啊！抱着美女流鼻血，太不沉着了！

游客来来往往，山里的风清凌凌的，几缕下午的阳光从叶缝里挤下，在岩石和我们身上闪动。

老头依旧蹲着，从背篓里掏出一根粗粗的竹烟筒，往烟嘴上塞烟草，点火，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微眯着那对三角眼，“你生吃了娃娃鱼，这鱼生在阴凉之处，却是极阳之物，一般的体质吃了受不了。”

我第一个反应是：高人，肯定是高人！娃娃鱼生在寒凉之处，但并非寒凉之体，这玩意阳气高，极其霸道，特别是它的血，更是不可多得的壮阳之物。我吃下之后，阳性高涨，身体一时不适，难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接纳它的阳气，故以有所反应。

“大爷，谢谢您！”我躬身问好。

老头点点头。突然，他眼冒精光，那双三角眼死死盯着我胸前那根项链，“你去过龙虎关？”

我茫然地点点头。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到过龙虎关？我大惑不解地等待他的下文。孰料，他再没有了下文。

“嘿嘿。”我尴尬地笑着，“大爷，看您的装束，是瑶族人吧？”

“是的。”老头吸着烟半眯着眼回答道。那条狗乖乖地蹲在他另外一边。我知道，瑶族人十分爱狗，几乎到了敬畏的程度。他们从不吃狗肉，狗死了还会挖坑埋了。

“你这条狗真不错！样子好威猛，又听话。”我投其所好。

老头**认同的笑容，欣然道：“嗯，这狗很忠诚！”

“看得出。”我不无遗憾地，“我也喜欢狗，可惜城里不能养。”

“啊啊，这就是了。城里有城里的好，山里有山里好。”老头手指山林，“这里的鸟叫声让人心慌，但不会要你的命。”

“我听说，黑狗是神农帝的爱犬。当年，神农尝百草，在离这不远的一座山上中了毒，是他身边的一条黑狗咬着他的衣服拖到一棵茶树下，让他喝了茶树上的露水才活过来，而这条狗却累死了。后来，这座山就叫狗脑山，山上的茶叶就叫狗脑贡。现在，这茶叶一千块钱一斤还拿不到货。”

我把道听途说的添油加醋，说得煞有介事。孰料，老头正色道：“你说的没错。神农帝就是我们的祖先，当年他跟黄帝打仗，打败了，带着剩下的人跑到了这里，尝百草、得嘉禾、制作耒耜，种五谷，后代就慢慢成了瑶族。盘瓠是一条神狗，跟着神农帝出生入死。所以，我们瑶人很敬崇狗。”

我大吃一惊。我不过是穿凿附会，怎么神农在他嘴里就成了瑶族的祖先了？这个历史问题我不敢多嘴，留待那些学富五车的学者们去考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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