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们吃的是山里的野茶吧？”我眼巴巴问老头。

“嗯，小伙子，你眼界不俗。这茶叫‘龙叶舌’，是山里的一种野茶。”老头伸手，“你跟我这老头子有点机缘。来，把你的手给我。”

我乖乖地把手伸出，他一只手攥着我的手腕，大拇指按在手腕的脉络上，凝思片刻，松了我的手，道：“你的腰受过伤，一直没好利索，一到春天就痛是不是？”

我没有**惊讶的神色，只是点点头。

“这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你还有心病。”老头慢吞吞说。

不止是我，老顾和唐兵都惊讶了。一直以来，他们只知道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饭馆老板，有几个臭钱，贪玩，并不十分了解过去，心病一说更是前所未闻。

老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如果有空，就去泽子坪走一遭。”说罢，他背上背篓，走了。留下我目瞪口呆，楞是半天没回过神。

“你有什么心病？”唐兵头脑简单，陷入得浅，醒来也快，“老实交代，是不是从前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今自知罪孽深重，难以自拔？”

“你的想象力挺不错的啊！”我斜眼表扬他，“难怪练气功也能练岔气！”

练岔气是唐兵一生无法消除的魔障，谁提就跟谁急。果然，他粗眉一竖，拔腿就朝我冲过来。被老顾拦住了。唐兵气恼地诅咒我一头栽倒山沟里被烙铁头咬了又咬。

我们闹腾着上了路。那蓝衣女尾随着跟走在后头的唐兵攀谈起来。不多会，唐兵追上前跟我商量，说那女子姓宋，叫宋文韵，是省城的大学老师，一个人来旅游，想跟我们结伴而行。

看唐兵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被**汤灌得晕晕乎乎了。我要表示异议，他说不定会跟我割袍断义。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再浓厚的兄弟情，都难禁得住女人掺乎。我看看老顾，他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我对蓝衣女笑了笑，表示欢迎，遂埋头继续往前走。方才在她面前出丑，我脸上还有点挂不住。

顺着起伏不定的石板路往前走，我在一条岔路前停住。这条缺乏人工修整的岔路引起我的遐想。老顾跟上，喘着粗气问：“想干嘛？”

“刚才那个老头给我们咀嚼的茶叶，你觉得怎样？”我问他。

“很奇特。开始我的身上也燥热，吃了那片茶叶，口也不渴了，身上也不热了。现在还是神清气爽的。”老顾说。

“我估计那种野茶就在这一带。”我梳理脑海里的线索，“从当时他给我们的茶叶的新鲜程度来看，摘下来的时间应该在两小时左右。我推算，他就在这附近采的。”

“你想去找这种茶树？”老顾明白过来。

“嗯。”我点头。那野茶是好东西，我想找到它。

老顾看看天色，又看了时间，盘算着道：“现在快三点钟了，这一找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我们露营的准备不足，晚上得赶回放车的地方，时间怕是不够了。”

我坚持道：“要不这样，我们在这一块找，无论找没找着，三小时后返回。”

唐兵跟宋文韵跟上来了，他俩在后头有说有笑，落后了好远。唐兵离婚一年多了，正青黄不接，这会，狼子野心蠢蠢欲动极其正常。见我们在岔路口停下不走了，唐兵问：“怎么，迷路了？”

我把我的想法跟他说了。他当即表示反对：“你又出馊主意？刚才吃娃娃鱼流鼻血还没受够吗？”

“如果能找到这种茶树，对研究莽山的地理文化很有益处，我觉得可以试试。”宋文韵表示赞同。

唐兵从不是一个立场坚定的人，美女发话，他立马见风使舵改口：“看在你这个主意还有点创意的份上，行动上我还是会配合的。”

于是，我们兵分三路，老顾居中，我和唐兵一左一右去旁边的两座山。至于宋文韵就跟着唐兵了。但宋文韵要求跟我，说我毛手毛脚，让人不放心。我看见唐兵的脸色立马变了，心想，姑奶奶，你是来搭伙的，不是来搞分裂的，是吧？我连忙摆手说，你一个文弱女子，万一有个闪失我赔不起。你还是跟唐兵吧，他身强力壮，能照顾好你。

“我不需要照顾的。我不是林黛玉！”宋文韵决然道。

“唐兵，宋美女就交给你了。”我没理会宋文韵的强调，直接把她划拨给唐兵，“她要是少斤短两的，嘿嘿，你就自杀谢罪吧！”

“没问题。”唐兵紧了紧背囊带，昂首挺胸说。

我们分头行动，我独自往左边去了。走没多久，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回头，是宋文韵追了上来。

“你什么意思啊？”我大是不快，冲她吹胡子瞪眼。就算想令我们兄弟俩反目成仇，你也不用这么急着过河拆桥嘛！

“他们，他们要我来看着你。”宋文韵红着脸说。明显在说假话。

“是吗？”我把眼珠子在她的俏脸上溜来溜去，流里流气地，“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自以为是。”宋文韵冷哼一声。

“那你跟着我干嘛？”我坏笑着，“孤男寡女共处一林，嘿嘿，你不怕我图谋不轨啊？到时候，你可就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你让我跟着唐兵，不也是孤男寡女吗？”宋文韵冷静地回答。

“那不一样，我生吃了娃娃鱼，唐兵没有吃。”我继续威胁。

她听了，果然不由自主退了两步，然后，淡然一笑，“会叫的狗不咬人，这个我还是明白的。”

我被她**了！语言**比什么**都伤心。我收敛戏色，闷声闷气跟她说，跟紧些，别跟丢了。

我们钻进林子里，在树丛里艰难地穿行。原来在林子外看这些树不过如此，进来才清楚，即使是比人高一寸的树，也能将你遮蔽。这些树连成一片就是暗无天日。

这片山十分陡峭，古木浓荫遮蔽，身入林中，清寒彻骨，地上腐叶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如踏烂泥。林里阴森森的，到处是灌木丛和粗粗细细的藤蔓。我用瑞士军刀披荆斩棘，不时有红得发紫的蜈蚣从卧倒在地的朽木里惊逃出来乱窜，把宋文韵吓得怪叫。

“慢一点，等等我！”在我后面一米多远的宋文韵大惊小怪地嚷。我真想一个箭步猫在一颗大树后，把她弄丢了事。在一个陡峭处，我爬上去等着再把她拉上去，这么折腾几下，我就累得够呛。我们好容易钻出一片林子，到了一个空旷的**坡，上坡又下坡，进了另一片林子。

这一路，只听宋文韵唧唧喳喳，问三问四，搞不清有何居心。

“你身上这块牛头项饰是从哪骗来的？”宋文韵气喘吁吁跟在后头，“别告诉我说是旅游景点买的。”

这女人目光如炬，我身上只这玩意值点钱，就被她盯上了。可惜这块项饰的来历我不愿与人分享，我敷衍说，是在藏地一个寺庙里买的。

“是吗？”她不屑地，“这种东西根本不出自藏地神教。”

我佩服她的见识，但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继续爬山。山下面一点，多是杜鹃、紫云英、山槐、杨梅、五倍子等矮树木，越往高走，树木就越高大，有山毛榉、黄杉、楠木、红豆杉等。这些高大的树木下大多是杂七杂八的灌木，十分难缠。但没看见我们要找的茶树。我在树丛里砍出了勉强过身的路，亦步亦趋。

爬了几座山，均一无所获。奇怪的是，我似乎感觉三次都爬过了那个空旷的**坡。天已快黑了，我蹲在林子里歇气，突然发现周围有我砍下的痕迹，我懵了。

此时，太阳落山了，林子里变得更加晦暗，百鸟归巢，有几只乌鸦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我定定神，拿手机想跟他们联系却没信号。真是遇鬼了。我打了个冷战，一股凉意遍及全身。

身边大树的树冠遮住光线，林子里漂浮起越来越浓的雾气，这时候我就不是害怕了，而是害怕得要命。四野人迹罕至，山风凉飕飕的。为了壮胆，我想大喊，但是声音颤抖，像瘸了一只腿，左摇右晃。我用瑞士军刀去砍垂吊着的一根老藤，老藤忽地荡开了，悉悉索索钻进了草丛，原来是条蛇，尾巴上还晃着白色的微光。周遭都变得鬼魅了。

我脑袋里闪过青龙居下那形似蛇嘴张开的幽深洞穴，闪过娃娃鱼张嘴似孩儿啼哭的叫声。想起这些我毛骨悚然。

我们怕是遇上传说中的“倒路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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