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情场不得意的青年都喜欢幻想，幻想自己和某个爱慕已久的女生欢好，花前月下郎情妾意，XXOO什么的，而这种美梦一旦成真后，你最应该想的，恐怕是数数自己的钱包。

记得有部电影叫《胭脂扣》，说的是风尘女子和阔少的故事。十二少爱上了妓女如花，二人如胶似漆，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由于身份悬殊，十二少乃名门望族，家中自是不肯接受出身自淤泥的如花，便给了十二少两个选择：要么滚出家门，要么离开如花。十二少选了前者。我看此片时刚上初二，血气方刚，相当佩服他的选择，认为那些向世俗低头的人都逊爆了，全是软蛋，做人就当如十二少一样。

而故事却并不是以此结束的。

十二少离家后和如花同居，二人每日寻欢作乐，喝酒嗑药，时光过得神仙都要羡慕。没过多久，钱花完了，两人在穷困中挣扎，十二少不学无术，也无力养家，于是他们约定一起吞鸦片自杀，到阴间再续前缘。——后面还有，不说他了。我想说的是，直到如今，我还是佩服十二少做的那个决定，如能有幸，遇上像如花般挚爱的女人，定也会像十二少一样抛开一切去追求。但我决不会再像他那样坐吃山空，落得与爱人双双抛弃只有一次的生命。

我数了数钱包，还有467块钱，下月房租够了，但前提是不吃小吃不逛街。身旁的林菲刚刚睡着，双手抱着我一只胳膊，几缕秀发散落在唇边，空气中残留着一丝XO时才有的独特气味……这一幕，在梦里已经出现了无数次，如今终于成真，我却突然想起了瘸子的老婆。自己也不清楚原因，就是突然便冒出了那个投河的女人（我没见过她，所知道的她和瘸子的事都是听来的）。我想这应该是焦虑，开始为和林菲今后的生活担忧了。以前单身固然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潇洒惬意，但现在林菲来了，并且把自己交给了我，无论这是对是错，庸不庸俗，我都很珍惜，不想再因自己的无能失去这一切。

所以我决定明天就去那家制衣厂上班，一千五就一千五，大不了多加点班。想想也真可笑，昨天还骂人家什么狗屁玩意儿，今天却自己屁颠屁颠的贴过去。

林菲居然睡了一整天，黄昏才醒。我带她在附近比较繁华的街上逛了几圈，互相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提从前，也不说将来，只是对街上的小摊、花草、汽车、行人，以及躲在公园背影处KISS的情侣评头论足说闲话。

“咦，这儿卖的鞋子怎么像民国的，样子好难看哦！”林菲指着银行边一个鞋摊说，“这么卖给谁嘛！”

我说：“应该是老婆婆穿的，人家总不能学你们，穿一尺长的高跟鞋吧？”

“乱讲！我哪里有穿过一尺长的高跟鞋？”林菲嗔怒着打了我一下。

逛着逛着，天很快黑透了，索性在一家KFC点了两份炸鸡。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吃洋快餐，非民族情绪之类的大原因，就是不爱吃，咸不咸甜不甜的腻味死了，所以刚吃两块便喝起了可乐，看林菲吃。林菲吃得很香，捡着小块点的沾着番茄酱，分两口吃完，然后吃下一块，大块的放在最后吃。想是她没有吃午饭的缘故。

我又偷偷数了数钱包，吃完这顿饭，兜里还剩341元。本身两人吃KFC花不了一百多，但逛街时还和林菲玩了玩打气球，喝了杯椰汁。真的该想办法赚钱了。

“小菲，现在还在那个公司上班么？”我问。

林菲面露疑惑，但很快点点头，喝了口橙汁。

“昨天应聘了一家制衣厂，明天要去上班。”

“去就是了，干嘛，还要向老婆大人申请啊？”林菲调侃说。

我异常惊讶，从没和她老婆老公这样的互相称呼过，不过心里美滋滋的，有股温暖。

“你……明天上班么？”我说，“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不上。”林菲摇摇头，“请了好几个月假，做那么久烦死了，要好好休息一下！”“咦？你怎么这么奇怪，突然变得跟个大叔一样？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想问你上不上班。

林菲用餐巾擦了下嘴，双手捧着我的脸，让我和她四目相对，然后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尽管相识好多年了，但这样互相盯着对方看还是第一次，我这人心理素质又差，所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没没有，真的只是想问你明天上不上班。”我说。

林菲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好吧，但别打算把我赶走，我以后就赖到你家了，要天天管饭哦！”

天天管饭……这句话其实很容易做到，可以说算是最基本的了，你漂亮的爱人只要求你天天管饭，这种好事在现今来说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看来林菲的确想让我喜当爹。而讽刺的是，我这个感觉自己活像个隐士的家伙，如今居然连天天管饭这样人人都可以做到的小事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去说其他！

虽然闹钟定的7点半，但次日早晨6点我便醒了，起来开始偷偷刷牙洗脸，然后出门绕着河边跑了几圈，这是高中毕业后的第一次晨练。也不知是不是人越老越怕死，很奇怪，河边遇见的晨跑者全是老人，就我自己一个小伙子，为此还被他们夸了好几句。

“靓仔吼啊，勤力！”老头竖着大拇指说。

我笑着点点头，心道惭愧惭愧，就跑一次正好被你们看见。

从沉溪去那家制衣厂前，我先回小屋给林菲留了张纸条，说自己去上班了，中午就回来——在公车上回想起这件事，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质？上个班而已，至于去留什么纸条？

制衣厂到了，那个瘦瘦的背有些驼的经理将我分配给了四楼的车间主管，主管同样很和蔼，也同样脸色很差，睡眠不足。他边向我介绍他这个部门的大致情况边往车间走，然后又把我分配给一个女生产组长。我眼前一亮，这个女生产组长长得挺有味道，神似吴倩莲，但眼睛又比吴倩莲大，个子也高，一米七五的样子，身材丰满自然不在话下，说话干脆利落，又不失温柔，是个标准美女。但同样的，她脸色也不太好，有些灰白，明显睡眠不足。我感觉她在这太亏才了，同时我也知道，自己很快也会和他们一样，成为这个城市里千万个睡眠不足的打工者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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