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过端午节了,她们第二天就各个在自家家里热火朝天的忙活开了。
说句不敬的话,于农民来说,过啥节都是——吃节。他们的“食”里面绝对没有“文化”。
不过这过节对于王祥寨的人来说可不仅仅是吃,王祥寨的家家户户的闺女媳妇们在五月端午来临之前都赶着做香,全家的人都忙着封香。因为各地的香贩子马上又来发香了。
王祥寨做香有好几辈的历史了。
她们用的压香机子还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老式模式,这做香呢,俩人做最得力。先把榆树皮磨成面和锯末兑水和成面,在把它团成长条放进铁圆筒里,上面加上粗粗的塞子,放到木质的架子上,用脚一蹬,细细的香条下粉条一样出溜溜的就从下面的小眼儿里面滑出来了,在下面用手接着一根根把它整齐的摆在专业的木板上,直到摆满。另一个人接过去把另一块板搁上去让她接着压。这个人就在一块板上把挤得不够紧的摆在一起像条绒布般的香条用一个小木条片(她们都叫香刀)挑着一排它们顺着板子把它们捋顺了,挤严了,在把它们用手抹平了,使它们粘在了一块,再用香刀在下面捋一遍,然后想筛面一样来回摇晃着就把它轻轻的倒在用白细纱做的罗上晒干,晒干了收起来还要再一层一层的摞起来用砖把它们压直,好封成支,再捆成捆,就可以出售了。
王祥寨的香之所以众庙里家里的神灵都“爱吃”,也是因有秘方的:她们在和面的时候加上了一点柏壳面,做好了还用龙黄熏了一遍,所以那一把把的香不但看着黄澄澄宣亮亮的,点起来还满室生香。那些买香的贩香的都只认王祥寨的香,只要王祥寨还做香,别的庄的香都香贩子去发;在庙会、集市上啊,只要有王祥寨的香,别的地儿的香都别想卖出去。不过,那时候王祥寨做香的闺女媳妇们可都不懂这就叫:品牌。
虹霞家里姊妹四个,上面一个哥一个姐,下边一个妹。他仨大的都从学校里回来了在家务农,只有一个妹都在上学。她家就是她跟大姐俩人做,她姊妹俩都是人瘦,手脚麻利,做香最快。
虹霞吃了午饭实在困不过正想小盹一会,青莲一脸凛然的来了。进门就往她**一蹲:“我才找俺奶奶吵架去了。”
虹霞诧异的看看她还不及问,她自气呼呼的说开了:“我就知道她来俺家没好事。”她一甩湿湿的刘海接着说:“你猜咋着?原来她要把俺九妹妹跟哪个王八蛋人家的四小子换了,你说俺爹那么疼俺九妹,能愿意不?可俺奶奶说了,你要是不愿意把她换了,就没我这个娘了,你说吧,要娘还是要闺女。难为的俺爹哭了一夜,我知道了今个就去找那老婆子了,我见了她就说,‘你要是想把俺妹妹换了就先把我掐死,不然你把那个野孩子弄到俺家我就把他掐死。’把她气得撒泼赖肉的拿头抵我还蹦着脚寻死觅活的。哼,闹去吧,我才不害怕她呢。”
虹霞瞪大眼睛:“啊,还有这事?”
这时冬梅踏踏的跑来了,青莲连忙闭口了,冬梅进门就嚷:“哎,你俩知道不知道,前儿个黑介咱去洗澡英子丢裤头的事哈,英子回家就吓病了。你不知道啊,都说咱庄里那棵槐树是棵老槐树,上面不净,你看英子又瘦又胆小,她八字弱,弄不好是啥东西上她的身了。”
虹霞听了又是惊了一下,但她平时最烦谁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的迷信说神弄鬼的,她鄙夷的窃了一声:“别胡扯八道了,啥净不净的,她是吓着了,咱到黑快去她家看看去吧,这两天都忙傻了,这都不知道。”
英子家是整个庄上最穷的一家了,她姊妹七个就英子上过两年学,其余谁都没进过学校,个个早早的就下地割草,干活,帮着姐姐做香。一家子吃那饭令人看了都寒心。虽然都种棉花,家家都有吃不了的棉籽油,可人家的油都卖了,一家子一年吃不了十斤油。平时吃饭连自己腌的咸菜都舍不得吃,留给干活最重的一家之主她爹吃,七个瘦瘦弱弱的闺女都很听话,只要娘不许捞,谁也不敢去掀咸菜瓮。饿了就去馍筐子里拿一个搀着玉米糁做的大馍馍,挖个坑洒进去几粒大盐疙瘩就一口馍一口盐疙瘩就着吃起来。一家人穿的衣裳就更别提了,不是拾这个剩下的就是捡那家的穿小的,她娘是个很要强的人,只要人家不给她从来不去问人家要,而且,她勤谨干净,一家大小虽穿的破,但总是洗的干干净净,缝的密密实实。
可就这么能省会过,一家子还是穷的不得了,看来这钱还真不是省出来的。
英子长得最像她娘,皮肤黄黄的,个子又瘦又小,胸扁扁平平。只有一双大眼睛特别好看。走路也跟她一样像是影子在移动,悄无声息。
她是家里的老大,本来小时候是很得宠的,但她娘接二连三的给她生下一个又一个妹妹,她的苦日子就开始了。那本该爹和娘承担的家庭重担都承担在了她和娘的肩头上。本来她爹魏占成很疼孩子,爱喝酒的他每回在外面跟人喝了酒回家都要给英子带点油炸花生什么的,而且他会吹笛子,晚上喝了酒回家就拿出笛子吹一段。可是,打击(闺女)一个一个的来了,他开始游手好闲了,说:干它娘的活弄啥,又没人落,过到哪一天就是哪一天。他开始不下地不问家事,地里的草长过了庄稼他也不管,家里孩子掉进粪坑了他也不问,整天的玩整夜的喝,喝了酒回家不再吹了,改哭了。只要他深更半夜的一哭嚎,姊妹七个就在破旧的被子间里像受惊的燕儿一样一溜扬起小黑脑袋惊恐的瞪着眼睛听。
其实,最苦的还是英子娘,本来她年轻时是个干净净俊俏俏的人儿,可如今,黄蜡蜡寒碜碜的看上去“就像根腌黄瓜”。还是根晒干了的腌黄瓜。
做为一个不会生儿子的女人,她恨不得自己是一个永远藏在茧里的蚕。白天她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不敢出门,就是到了街上也总是溜着路边走,躲着人群走,就是下地也是挨着庄稼棵子走;夜里如今更怕自己的男人进门。每回半夜听到男人喝的醉醺醺的进了家她的心就本能的抽抽抽的往一起揪,直到揪成一个死面疙瘩,她就揣着一块死面疙瘩在**瑟瑟发抖。每回他那绝望的哭嚎一放开,她就像土拨鼠听到枪声藏进洞里一样把自己狠狠的蒙进被子里,她恨不得那个被窝是她的坟墓。男人那一声声的嘶叫啊,他不知道那都是把她媳妇的心掏出来在火上烤,把她的肠子拖出来在地上踩,把她的肝肺揪出来在油锅里炸……但她只有忍着疼受着焦,一次次的掐着自己的肉狠下决心:死活都得生个儿,死活都得生个儿。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7章:第六章 喜过端午节 英子拜槐仙”内容快照:
『第六章 喜过端午节 英子拜槐仙』
英子自那晚在槐树~找到被~烂了内~回家就~浑~发冷,心里发~,眼一~糊就~恶梦,到了天明,~大~:“娘,俺~~烫的像火块。”她娘听了吓得从厨房里瞪着凄惨的大眼睛小跑过来了,见闺~脸蛋通~,闭着眼睛~里嘟嘟囔囔的说胡话,她~着嗓子~:“快~恁爹,快~恁爹——”他爹给她拿了感冒~,吃了~也不管用,她还是不睁眼不说话,一会发昏一会哭。她娘想起昨晚跟一群闺~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