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抓起女人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可惜的是，咱俩有缘无分，好事难

成啊！”

女人试着想缩回手来。“你可真能胡吣！有缘分就是一家人。谁见过拆开来说

哩？”

“憨憨女！你就不寻思寻思？”男人滔滔不绝。“我妈是你爸的婶婶，我跟你

爸叫哥哩，都叫一二十年啦。咱俩要是成了，往后称呼起来抗不抗口？邻居们作践

不作践？若不在一个村或者住得远，改口还容易些；偏偏一个村不说，还偏偏住一

墙之隔，你想想，这不是有缘无分嘛！”

“打张铁嘴也说不过你。”女人抽回了手。

“就是这理嘛。其实，只要两个人真心相好，成不成夫妻都无所谓。”男人讲

起了村里谁常跟谁的老婆睡觉，谁的新媳妇出嫁头天晚上，跑她男同学家里停宿…

…说着说着，他的两只手又开始不安分了。

没过多久，女人在南村找了婆家。男人呢，不时去寻着和女人亲热。一来二去，

女人倒显得有些离不开他了。河畔、崖根、沟里、洞中都留下了他们张狂的踪迹。

说话入了冬。那天夜间，男人翻墙溜进女人的房里，上床就要动手动脚。女人

因才和南村的退了婚，没有一点点心情，架不住男人亲啊揣的，也就勉强依了他。

事罢，女人坐起身，草草收拾过，气咻咻说道：“你只图自个痛快哩，咱俩这到底

算是啥嘛！”夜深入静，她的声音又高了点，对面房里马上传来一句询问。

男人可吓坏了，捂住女人的嘴，胆战心惊的等院中没了动静，才蹑手蹑脚越过

墙头仓惶而逃。

他们再次悄悄见面的时候，男人已经接到了入伍通知书。这一回，女人格外主

动、温柔和顺从。事毕许久，她还是兴奋异常。一会儿头在他怀里拱啊拱的，一会

儿又笑咪瞅着他发呆，象有满肚子话要讲，却又不张口说话。

男人心里有数。这次来找女人，他很费了一番斟酌。上回从墙头出溜下去的一

刹那，他的脑海里油然冒出了“妇，祸也”这句警世恒言。再不敢轻率地找女人麻

缠了。她一旦意气用事翻了脸，轻则我得挨揍、与她成亲，重了兴许会让公安局抓

去，坏名声我就得背一辈子，还想脱离农村？做梦去吧！如今我验上了兵，好容易

盼来一个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寻她亲热，她要逼我对两人的关系明确表态咋办？

答应婚事是万万不能的；可若不遂她的意，她一烦一嚷，惊动了她的家人，闹得满

村风雨，我当兵的事不就给吹啦？甭寻她倒安然些。可临走了也不去安慰安慰她，

她要心生忌恨，到征兵办把事情全兜出来，我这个兵还不是要吹？

再说，这一去便是三五年或许更长时间。既然去了就得背水一战，不干出点名

堂是无颜回来见“河东父老”的。儿女情长的事，是没心思也不可能了。一想到这，

男人心里又酸酸的，痒痒的。于是，他从亲戚们送来的“路费”里拿出五块钱，上

了一趟街。这阵子，他抚mo着女人的背说：“咱俩的事我想通了。啥抗口不抗口的，

只要咱俩好，再难他们也得改口。我原划算后冬就央媒人，没想到偏偏验上了兵。

广播里成天吆喝备战备荒你也听得见，我出去说不了会被分到前线，若是有个三长

两短，那不把你给耽搁……”

女人用热唇将他的嘴盖住了。“人家都替你高兴得不知该说啥啦，你倒好，净

吣些不吉利的话。”

“我说得是心里话。真的。我走后，有合适的婆家你还是定了，千万甭耽搁啦！”

男人欠欠身，从裤兜掏出条长条栽绒围巾放在枕边。

“看多心的。”女人打褥子底下取出个笔记本和一枝钢笔，塞进男人的衣袋。

“你甭操我的心。出去得不容易，可要好好干，争取有个前途。也不枉咱俩相

好一场。”说完，她两只胳膊箍住了他，身子一阵阵战粟……

两个人就此一别，便是七年多。

男人的部队不在前线。说是北京，却钻到京冀交界的大山沟里；说是一个兵，

整天干得盖房、修路、挖洞的民工活儿；他含辛茹苦、呕心沥血、拼搏奋斗，终在

第七年底如愿以偿。翌年风暖花开的日子里，他脚蹬皮鞋，穿着四个兜的军官服，

头一回踏上了阔别多年的故乡热土。

山水依旧，人非昔比。女人嫁到了街上，带着刚过满月的孩子正住在娘家。

两人见了面，恨不得顷刻间吐尽千言万语。但时间的残酷分割使他们彼此有点

陌生，**的孩子又让他们感到拘束。结果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辞不达意没说下

几句话，就被孩子的哭闹搅散了。这以后，男人在市里结婚安家、转业、升党校…

…一晃又是十来年过去。其间两人也曾多次相见，却都是匆匆一面。这会儿男人想

起她了，一厢情愿要把凉了多年的被窝暖热，谁知道她怎么想？还能轻易得手吗？

男人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目前最短缺的，是《水浒》中王婆向西门庆解说风情的头

一条，无“闲”。

男人决意向老婆摊牌，把这个时间要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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