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提出这个问题,老婆立刻表示反对。“可不敢往这接。你妈都快八十啦,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她要在咱这阖了眼怎么办?”
“就是看她有一天没一日的,我才想把她再接来住一段,以后哪还有机会?”
男人笑了笑,“我单位的人都夸你是贤妻良母。真的。那年咱妈来住了几个月,你
陪她看戏、逛街、下馆子;每逢咱妈生日,你总是大包小包回去祝寿,确实给我争
了不少光。你就再成全我一次孝心吧。”
“又销给我一顶高帽子。”老婆戳男人一指头。“你就不想想,那年咱是平房,
咱妈也没这么大年纪。眼下住了楼房,咱妈想转转,一个人下不去;咱上班娃上学,
她老人家孤零零地囚在屋里,你是接她来享福,还是坐牢哩?要病了瘫了那咱另说,
可她还能做动嘛。一人吃饱,全家不饥,村里门熟路熟人也熟,又有俩哥照应,不
比咱这强得多?要不,咱每月再多拿点钱。”
“咱妈不缺钱。明明仨媳妇,眼底下数来数去却只有俩,她想见最贤慧最富态
的三媳妇哩。”
“死人都让你说得出粗气哩。我算啥?想见县长儿子才是真的。往后多回去看
看。单位的车,你用还不便当?”
带车才划不来呢!男人简直烦透了。你又不是没跟着回去过?咱回家是私事,
一路上得给司机买两盒好烟吧;咱妈小锅小灶,还要在街上饭店招待人家。多花几
十块钱不说。卧车一进村都知道你回来了,办了办不了的事,全来找你。你还惹不
得,递上烟说好话,哄哄哄半天,天黑要走呀,才能陪咱妈坐一小会。哪回咱妈送
出门,不是说“甭再回来啦!椅坐不热就要走,真格这屋坐不下你啦,你咋能长大
来?”在单位吧,还落个爱带车回家。我们处长调走了你也知道。按理轮着我啦,
可官场的事很难理论,在这种小事上不注意,会生大气的。还是把咱妈接来,让我
安心工作,关键时刻再努把力。
老婆皱着眉头,好大一会。“哎,咱老家不在油路边吗?你过上俩月,赶星期
日早早回去,陪陪老人,住一宿。第二天搭头趟车回来,正好跟着上班,岂不是两
全其美?”
男人不大愿意,嫌间隔太长,咱妈可还能活几个俩月?老婆让步说,生日、有
病不在其内。
协议生效。
很快,男人享受“探母例假”,回老家来了。他晒、洗、扫、擦,把妈屋里的卫生
彻底清理了一下,补好厨房顶的漏洞,又买肉买菜尽自己的本事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
午餐……等妈乐呵呵睡了午觉,他遛遛哒哒逛到了街上。
女人在街上开了家饭店,两年多啦。男人带着司机、老婆和妈去那吃过几次饭。
男人刚走进饭店的门,女人的丈夫隔着厨房窗户就喊:“哟!县长到了。坐坐。快给倒茶。“
正在酒柜上写着什么的女人抬起头,脸色一红,端着茶壶走了过来。她丈夫向
门外探探头,扭身用围裙擦擦手问:“车呢?太太不来一块吃?”
“我一个回来的。”男人说得很慢。女人眉梢一跳,过酒柜那边去了。“吃了
饭没事,下来转转。最近买卖啥个样?老板。还可以吧!”
“比闲着强……来啦?坐坐。吃些啥?喝酒吗?”老板忙着支应新来的顾客。
男人伸个懒腰,踅到了后门外,大声问道:“这厨房也是你们的?”
女人应声靠在后门框上,“那里面是打饼的炉子。”随后低语道:“咋一个人
回来了,有啥事?”
“嚯,家具还怪全的嘛!”男人啪地关上小厨房门。“今黑夜九点,我在坡上
的老麦场等你。”
女人的脸立时通红。瞅瞅他,提泔水桶出去了。
暮春的八点半,天就黑成了一团。男人对妈说去乡邻家转转,来到坡上。麦场
早种成地了。他在地畔站一下,又钻进麦地里等着,九点半啦仍不见女人的影子。
怎么回事?下午看她的神态蛮有希望的嘛。再等十分钟,若还不来,咱就死了这条
心吧。正想着,地头有人走动。他细一打量,是她!忙站起喂了一声。待她来到身
边,男人垫了纸在地埂上。女人没有坐,只顾用手帕扇风。
“咋,不让你出来?”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女人把纸拉拉坐下了,夹腿抱着膝盖。“哪呀,他从来不管我。我说回娘家看
看,八点半就出来了。走走歇歇,差点还返回去。不忍心让你干等,来吧又心虚,
娃都上学啦,叫人碰见多不合适。不是当闺女的时候了。”
男人一时无语。月亮露了露脸,霎时又被乌云吞没。稍停,男人扯起了思忖再
三的话题。他指指脚下,“还记不记得?这儿原来是个麦秸垛。”
女人转了脸,闷声说:“我不记得。”
男人跟着转身,手轻轻搭她肩上。“哄谁哩?旁啥忘了我信,这你还能不记得!”
女人挪开他的手。“真不记得。我只记得,你走后第二年,我凑热闹去算命,
那瞎子揣着我的手,你猜他说啥?!”讲着讲着,她清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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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还是那贼眉眼』
不会牵涉到我吧?~心里嘀咕,~住~的~捏~着。“一个瞎子,能说些啥?”“他说我是个二婚。幸亏是一小娃好好地哭得哄不~,我就势骂他句吣得不对走开了,旁人都没听见他说的啥。~不然,跟前人哄一大堆,传开了我还能嫁得出去?不是~我的命哩嘛!你~~一拍窜北京风光去啦,寻思没寻思我这难过?”这可没有想到。~心底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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