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孙爱秀见丈夫答应不出去打工了,便放下了一个多礼拜来让她揪心,让她不愉快的心事,安安心心地睡了一个好觉。她刚一入睡,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在睡梦中,她梦见她真的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煞是讨人喜爱。全家老少无不欢喜,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她们一家三口过着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的生活。好像是在阳春三月的一天,她和兴平抱着宝宝回娘家。和煦、明媚的阳光照得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小宝宝像是忽然长大了,由一个抱在手里的婴儿,变成了一个二三岁大的幼童。出门的时候还抱在手里,现在居然自己在田埂上摇摇摆摆地跑,那田埂两边是一片片长满金黄色的油菜花的油菜地。宝宝像只**羊似的又蹦又跳,时不时地钻进油菜花丛中去躲起来,和大人捉迷藏,却又总是让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暴露了他躲藏在哪里。……他们来到一面山坡下,这地方似曾相识,却又实在想不起来这是哪里。……别是走错了路吧,不记得回娘家要经过这么个地方呀……正在犹疑处,一眼就看见她妈在地里摘菜,——原来这山坡底下就是她娘家了。可娘家怎么是在这个地方呢,却又不解……她妈见了外孙,高兴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将他抱在手里……
整个这一夜,孙爱秀都是这样地做着梦。当她一醒来,便发觉丈夫已经起床。心里就想,他已经起床了吗,起得这么早啊,便叫了一声:“兴平——”没人答应。她便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趿着鞋子下了床,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找不见丈夫的人,也不见了那件行李。“莫非他……”这一想,吓出了她一身冷汗,心里立刻焦急起来。……她立刻回到里屋,胡乱地在身上套上一条**,穿上一件罩衫,便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像疯了似地朝着村委会跑。——她得去把她丈夫追回来,也许伍歪嘴的拖拉机还没有走。
这女人想的不错,他这时去,他丈夫真的还没有离开。
今天早上,当杨兴平来到村委会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到达,等了约十来分钟,他大哥、三弟及另外三四个同去广东打工的人才陆续来了。但也还有两个人还没有到。又等了一阵,那两人也到了。出门打工的九个人终于全到齐了,可伍歪嘴的拖拉机却迟迟不来。这时他大哥杨兴初看了看手表,已是七点三十五了。他愤愤地骂道:“妈的,这伍歪嘴是怎么回事,约好七点半出发的,他怎么这个时候还不来,存心要误我们的事不成!……”大家都等得有点心焦。特别是杨兴平,心里更是焦急和忐忑不安,因为他是瞒着他的妻子出来的,生怕他妻子醒来了,追出来,他就走不成了。他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来呀,怎么还不来呀,……哥,你和他说清楚没有,怕是他没听明白吧。”眼睛却朝着他家来村委会的路上睃,生怕她妻子这时从那里出现。快到八点了,伍歪嘴的拖拉机才终于突突突地轰鸣着,喷着浓烈的黑烟,到了。
杨兴平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心想:“这下好了,可以走了……爱秀这阵还没有追出来,想是还没有睡醒……,你就多睡会吧。我走了,千万别怨我呀……我也是不出去打工赚钱不行的呀。”
但杨兴平高兴得太早了。他这里人、行李还没来得及上拖拉机,孙爱秀就披头散发,尖厉地哭喊着,一路飞跑地追过来了。
“杨兴平,你别走,你还算是男人吗,昨晚和我说得好好的,今早却又偷偷地跑了出来……说话不算数,你算什么男人……”
这可让杨兴平傻眼了,他立刻呆如木鸡,他不仅嘴里说不出话来,连那拿着行李往拖拉机上送的手也不会动了。像是被点了穴位似的楞在那里:既不把那行李放到拖拉机上去,也不把那行李从手上放下来。孙爱秀已经来到面前。她一手从丈夫手里抢过行李,一手拉着他就往回走。杨兴平也就跟着她走。
这时大哥杨兴初出来干涉了:“老二,你真没出息!”他一边说,一边便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拦住了他兄弟与兄弟媳妇的去路。他拉出大伯子的架势对孙爱秀说:
“我说老二家的,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让老二出门打工,他欠的那一屁股的债怎么办?信用社那笔钱每年光利息就是一千二,靠农业上那点收成,每年还这点利息都还不了。你倒说说,他那三万多块钱的债,到什么年月能了清?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呢!”
“大哥,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大哥你操心。常言说的,共甑吃饭为兄弟,分开吃饭为邻居。我们和大哥都各自门来各自户了,大哥好像没必要、也没权利管我们的事吧。”
这新媳妇的嘴确是厉害。说出来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如果杨兴初也像杨兴平那样笨嘴笨舌,那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也阻止不了她把老二拉回家去。孙爱秀敢在杨兴初面前那样放肆说话,大概有点认为:这大伯子也像她丈夫一样,好对付。但她错了。这杨兴初和杨兴平,虽然长相相似,身材、体魄也大致相同,都是四方脸,黑脸膛,浓眉毛,五短身材,手臂上的肌肉结实得像生铁般坚硬;但性格和能耐却大不相同。论能耐,论主见,这杨兴初不仅远胜于弟弟杨兴平,就是在坪上村,也算得是个人物。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他不仅能说会道,心里打得出几个主意,而且生性刚强,敢作敢当。孙爱秀是刚过门的新媳妇,还不知道这大伯子的厉害。她如果知道,说话也许会更谨慎些。
当下,杨兴初冷笑了一声说:“老二家的,我们竹林寨杨家的兄弟,比不得别家。我们现在就算不是共甑吃饭,也和共甑吃饭没什么两样。不说别的,就说建你们现在住的那新房子,我出的力气绝不比老二少。力气除外,我垫进去的钱就是好千块。还有,老二借的债,大多是我出面借来的,以后,只怕债主不会来找老二,倒会来找我。现在你想想,我们是什么样的兄弟,我有没有权利管老二出不出门打工的事吧。你是新媳妇,还不知道我们兄弟的底细,这我不怪你。但你以后别再在我面前说那‘共甑吃饭为兄弟,分开吃饭为邻居’的屁话!总不能因为你一个女人坏了我们兄弟的情分和规矩吧。你一个女人家,哪能总把丈夫窝住在家里!那样的男人能有多大个出息。我们这坪上村还没有哪个女人像你这样,阻止自己的丈夫出门挣钱呢。今儿你算是第一个。快别这样了,赶快松手,我们得去镇上赶十点半那班车,都已经给你耽误了哩。”
杨兴初这一席话说得字字铿锵,句句在理。使得孙爱秀无法反驳,只得哑口无言。她会这样,也是完全被杨兴初的那种气势镇慑住了。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大伯子有这么厉害。她那拉着杨兴平的手也就慢慢地松开了。
“老二上车!老歪,出发。”杨兴初像下命令似地叫着。
杨兴平叹了口气,眼神迷茫,无可奈何地望了妻子一眼,上了拖拉机。拖拉机又突突突地开动了,朝着镇上驶去。
拖拉机一走远,孙爱秀突然腿脚发软,身子发虚,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肩上挂着一个药箱,身躯高大魁梧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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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大~子,大清早的,~么坐这泥地~~……快起来吧。”~白大褂的人一边说,一边向孙爱秀~出一只~,~从地~拉了起来。“怎么能坐地~呢,这地~~呀,通了~气,~得病的……”孙爱秀站起~来,朝这人茫然地望了一眼,可能是为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既伤心、愤懑、~愧,也可能是为自己的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还一~~的泥土灰尘,~难堪,便~了脸,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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