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队长，队长，扯（抖）得凶，扯得凶啊”古成高、古成华、古成强跑进来向大队长报告。

“扯得凶也要卖，扯得凶也要卖，喊大家不要扯了。”大队长古立禄大声地吼了起来。

在傩子村西头一排溜的牛栏里关着集体上的二、三十头牛，有十一、二头大水牯，有一、二十头大水沙，还有八、九头牛崽。牛崽欢快活蹦地蹿到母牛的身边来，前脚跪下，后脚站起，将脑壳伸到母牛的屁股下面，吸着奶。

一头老牛躺在地下，腿脚往前伸，脑壳耷拉地放在一边，身子不停地抖动着。

两个外村人正在和大队长为卖了这头牛而扯得面红耳赤的。

全村的人们都跑来了，看着这头老牛。

有的提议把它杀了，每家分块肉去吃。

有的提议把它卖了，再去买头来添上。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最后，大队长还是确定把它卖了。

可牛儿又还在不停地抖动。

古立禄支使古国义、古国忠去喊来兽医人员悄悄地灌了些酸汤。

这头老牛暂时停止了抖动。

外村人赶着牛走了。

刚刚走出村子，牛儿倒在了地上再已没有起来。

（十二）

一九七八年，古立成的儿子古成全当了民办老师。

古成富、古天、古农、古成发、沙俊丽等入学了。

学校就在离村子三公里左右的一个叫凝柏丫的地方。

教室是借用老支书黄定国家的一处厢房，教室很窄，用两根木头支起几块木板，同学们坐在用石头堑起的座位上，听他讲课。

后来，教室搬到了一大片黄土地下面的木房子里去。教室里常常响起古成全用沙哑声音教同学们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尾巴逃跑了”的歌声。

一天课间时分，古成富、古成发、鲁明友、张成华到学校背后的山坡上去看看自家的牛儿是不是去吃人家的麦子了。

古成富跑在前头，沙俊丽走在最后。来到一片树林里，一棵枫香树上挂着一个“灯笼”，就像一个吹满了气的猪尿包。

于是，就有人提议把它摘下来。

古成富、古成发试了两下，爬上去又滑了下来。

鲁明友爬到半中腰，看见有一种虫子一样的东西从那里面飞出来飞进去。就不再往上爬，慢慢地滑了下来。

古成发抓起一捧沙子撒了上去，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古农捡来一个拳头般的石头，掷向了那个黑黑的“灯笼”。

“灯笼”晃了又晃。

一群黑压压的虫子“嗡，嗡，嗡，嗡”扑了下来。

古成富被粘了一下，刺扎一般，妈咦妈咦地喊了起来。

古成发、古成发、鲁明友、张成华、沙俊丽也被扎了几下。

一时，哇哇啦啦的哭了起来。

在下面一块田地里做活的古成喜急忙喊：快趴下，快趴下。

几个用衣服包着头，飞跑。

一群黑压压的虫子**地追了上来。

“不能跑，不能跑。”古成喜一股劲地喊着。

几个孩子停下来，用衣服**地包着脑壳。

过了二十分钟，虫子不见了。

古成富、古成发、古农、鲁明友、沙俊丽回到学校，哇、哇、哇地大哭着。每个人的脸都肿了起来，眼晴都肿得像“汤粑”。

古成全去找来些绿色韭菜捣烂后，给他们擦了又擦，叫他新回家了。

学校再一次搬了。

搬到了谢家。

谢家的堂屋做了教室。

在他家的堂屋右下角有一个大坑，存放着红苕。

古农常常趁老师不注意时，滑到坑里去用指甲剥红苕吃。晚上连夜饭都吃不得了。

谢家主人后来去坑里捡红苕发现了一大堆红苕皮，还以为是被老鼠子搞整了。

最后，学校搬到了一座寺庙里。

一九八二年古成全教的那个班，在全县小学升初中考试获得苦水区第一名。24名学生全部考进了初中。拿当时的环境来说，算是苦水区教育历史上的奇迹。现在这24名学生中有17人分别考上了大学本科、大学专科、中等职业学校。

古成全成了村子里的一名名人。走在哪里都有他的学生，他也常常挂在嘴上夸耀自己。

（十三）

学校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女老师在大队长古国人的陪同下走进了教室。

她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眉毛，扎着一根长长的马尾辫，一件花格子衬衫，扎进深深的蓝色**里，一双手像两根棍棒一动不动地放在大腿上。

古国人伸了伸脖子，拟了拟衣服，眼睛朝教室里转了一圈，咳、咳两声，开始讲话了。

“同学们，上面给我们派来了一位新老师，就是这位既年轻又漂亮的王德权老师。她才二十一岁，刚刚大学毕业，响应党的号召，到我们这儿来了，她以后还要在这儿安家落户哩。”古国人说完话带头鼓起掌来。

王老师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老师教三年级的语文。

“我爱我们的祖国，我爱我的家乡沙洲坝。”她教同学们念课文。

“我爱我家的沙刀把（农村砍柴用的刀具）”张成高大声大气地读了出来。

同学们一阵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王老师点都不好意思得。走了过来，揪起张成高的耳朵：“是沙洲坝，不是沙刀把。”

张成高一阵妈咦、妈咦的哭了起来。

同学们一阵喧闹：张成高喊王老师喊妈。嘿、嘿、嘿、嘿，教室里一阵笑了起来。

王老师气乎乎的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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