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放了她，倒也容易”萧翌依旧保持着最蛊惑的笑。

碧蝉将我拥得更紧，用身体挡住萧翌射向我的薄笑的眼神，似乎这样就可以将我与这殿内一切的危险隔绝开来。我**抓着碧蝉的蜜合色的彩蝶薄衫，也许这样便能从外界吸取力量，让此时的我不再战栗，不再恐惧。

萧翌向立于一旁的军士使了个眼色，那军士便将护着我的碧蝉拉向一旁，纵是我们最后的挣扎亦是螳臂当车，在我与碧蝉被拉扯开的一瞬，我随之也失去了最后的依托与庇护，被士兵压着跪坐于宫锦煖旁。

“公主！公主！放开我！”碧蝉仍是不停地想挣脱那士兵，向我哀喊着，却苦于不能挣脱开来，却被士兵狠敲了一下背脊，届时便软软倒下，晕了过去。

“碧蝉！”我咬紧唇，或许多一分挣扎，碧蝉便多一丝危险，晕过去也好，这样就不必再拼死护我，便有一分存活的希望。

“哼！”宫锦煖轻哼了一下，视线不屑的从晕厥的碧蝉身上移开，的确，如他般的王者，早知成王败寇的道理，如何见得我们这些宫廷女子在故国宫殿中哭哭啼啼，损了他那虽败犹荣的君王气度。没有在叛军攻陷之时自刎以谢君王，已是不忠，何况在叛军面前竟这般没有气节，宁折不弯才是他天家气度。想到此，唇瓣不觉扬起一抹讽刺。

萧翌轻轻冷笑：“宁折不弯？我虢国王上可是将这宫倾国覆看的倒是简单。”

说罢快步迈向宫锦煖身侧，猛的将我从地上拖拽起来，眼神冰冷的彻底，却未看向我半分，狠戾的直盯着眼前的宫锦煖，迸射出的仇恨足以将这浊世搅起一片腥风血雨。那种恨意是刻在骨子里的，任这世间万物光华都永远不能将它淹没殆尽。

“放开我！”我拼命的想挣开牢牢禁锢着我的那只铁钳，它抓得我很痛很痛，从未承受过的痛，就如同末世中的最后一抹乖戾，让人可以永世不忘的覆灭。胳膊马上就要被扭断一样，我痛的哭着狠狠的想要拍开那只要融进我胳膊的手。却徒劳无功。

“说，你是要自己脱掉衣服，还是要本王的手下来帮你。”萧翌仍是死死盯着宫锦煖，从始至终都未曾看向我一眼。

“你！无耻！”宫锦煖双眼泛红的狠命要挣脱钳制他的士兵，扑向萧翌，如同受了重伤的猛兽一样，要同捕它的猎人同归于尽。最后终被士兵压制住跪于萧翌脚下，大口喘着粗气，似要将这一世的气息，全然呼出，不留半分。

我看着眼前的宫锦煖，就这样无力的跪于我的脚边，心里说不出的酸涩，纵然我与他没有半分父女情意，而他刚刚所做出的最后一搏的挣扎，于我并不是没有些许触动的，无论他是为他君王的骄傲，还是真有那么丝毫的舐犊之情，我都不愿再怨恨于他，今日我们一家也算可得团圆，母妃泉下有知，想必也不会再自怨自艾，黯然伤神了。

忘了臂间传来痛，或许痛可以令我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我定定的抬头望着眼前倨傲、凌厉，眉间有着难抑的怨怒的男子，他，会是虢下一任的王。

血债总是要用血来偿还的，更何况当年的血同样浸染了那个家族与那个秀美女子的耻辱。

“我，自己来。”仰头望向男子的眼神，纯澈，明净，没有一丝尘世的污浊。我的眼睛很像母妃，很美，但不妖娆，带有几分出尘的纯净。声音依旧如同天际飘来，轻轻浅浅的，令人难以捉摸。

萧翌的看向我的眼神中隐去了些微凌厉的恨意，**微许讶异，很快又隐入故有的倨傲之中。我轻轻一挣，他便也顺势放开了我的臂。随即微微一哂，“也好，省着劳动本王的下属，未曾想公主倒比我虢国王更识时务。”说罢笑着看向脚下跪着的宫锦煖。

宫锦煖猛地抬起头又是狠命一挣，无奈受制于人，终究徒劳无益。

“早知，就应该在你刚出世时便亲手杀了你，免受今日折辱。”其中恨意昭然若揭。

我缓缓躬身，淡淡的看着我的父王宫锦煖，这个叱咤一生不知决定了多少人的命运的男人，暮年临近却依旧不掩昔日的霸气与风采。

“父王”我轻轻的道，似怕是惊扰到眼前的男子一样。

“你有爱过母妃么？”我静静的望着眼角已爬满皱纹，而微微有些下塌的眼角与唇却仍不失刚毅果决的宫锦煖。

“你可知她等了你多少年？为什么是今天呢？若你早些来，母妃或许在死的时候也不会那样痛了。对么？”我似在同宫锦煖说又似乎在自语呢喃。清浅一笑，回望一眼榻上安安静静躺着的母妃，即便死去，母妃于我眼中仍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睫毛微微开阖，一抹清凉缓缓滑下，终是决然的回首。未向卧于地上的碧蝉瞥向一眼，对她看似越绝情，她能活下来的希望便也越大，萧翌纵是再恨宫家，怕是也不会为难了一个丫头，也要看碧蝉自己的造化。这人一局，我不得不赌，没有选择。只希望不牵累她便好。

立在宫锦煖旁，轻巧的伸出双手，缓缓伸向颈间衣带，那只被抓过的臂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宫锦煖的嘴已被塞进布团，怕他会咬舌自尽，此时被迫仰着头朝向我，眼睛却紧闭着，眼角处蜿蜒而下的水滴濡湿一片。我双手探向颈间的手途中突转，快速伸向宫锦煖身旁士兵腰间的军刀，触手冰凉，随后使劲朝身边的萧翌挥来，萧翌轻轻巧巧闪过，似早有防备，冰冷的戏谑挂于唇角。在萧翌未完全避开时，刀锋早已转了方向，待萧翌全然闪过时，利刃同时穿进了我的胸膛，穿透的一霎并未感到疼，随即的痛便瞬时贯彻周身，整个身体痛的似要炸开一样。几滴温热的血溅到了宫锦煖略显老态的面庞上，宫锦煖蓦地睁开眼，见到周身是血的我，眼神惊惧想要上前却苦于钳制。萧翌眼中亦然是一惊，他或许会想到我要杀他亦或自杀，却不易想到我会先逼开他再选择自杀。见到所有人呆立当场，我原想淡淡一笑却因从胸间四溢出的疼痛令唇角都在不停的颤动，原来剑穿过身体的感觉是这样的疼，这样的无助与绝望，为何还没有死去？真的好疼，比刚刚臂间传来的痛疼上千倍百倍，微末的意识轻轻传来，若不死，终难逃过羞辱，羞辱之痛总比身体的痛来的可怕万分，索性痛也痛的彻底吧。手缓缓握紧穿过身体的利刃试图再用力使之穿透身体更深处，不想轻轻落入了一个冰冷而陌生似乎又很能令人感到踏实的怀里。那种踏实与安全感只有同母妃在一起时才会有的，可是，母妃已经不在了呀，这世间早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模糊中一只有力的手抑制住使军刀更深的刺入的试图。真的好累，就像溺水的人身边连一棵稻草都没有的绝望，不想在挣扎，就这样沉溺下去吧。眼睛闭上的刹那间眼前隐隐闪过一缕银色的光晕，是母妃来接儿臣了么，那是我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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