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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路》

第2章

作者:黄征南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离带娣家五十步远就是石头路中学。学校水塘边披厦共三间,张立斌和徐玲莉各一间。还有一间是体育老师的,门锁已经上锈,体育老师躲开武斗早已经回老家去了。

徐玲莉靠在**还心有余悸,地上一滩血迹隐约可见,白天那个男人**的影子好像还在屋里魂一样转悠来转悠去。水塘边青蛙和蛤蟆一直“咕咕”鬼叫一般,此起彼伏。徐玲莉越想越怕,越怕越睡不着,无奈之下她搕开张立斌的门。

徐玲莉披头散发进来后,张立斌安慰她:“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怕个啥。睡我**,我给你守着。”说罢让她躺下,自己端过一张靠背椅子坐在办公桌台灯前看书。“猜想那个人活不成的,报仇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我就是怕,好像那个人影子老在转悠。别看了张立斌,坐到床边陪我说说话。”

有年轻强壮可靠的男人坐在身边,徐玲莉这才全身心放松下来,她用胳膊围着他的腰紧贴着他:“张立斌,你说这你死我活打来打去的,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完呢?老师没课上不就失业了?”

“不光是学校,好多工厂也停工了。毛**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肯定有他的道理,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相信以后会好的。”

徐玲莉望着墙上一幅画问:“张立斌,我就是搞不懂,你家在乡下,怎么学会画画的呢?农村出来孩子像你这样的还是少见的。”。

“打小就喜欢画画,拿个树枝在地上画在墙上画,至今屋前屋后土墙上还有画。我妈说我画什么像什么。小时候穷,家里靠山里砍柴卖了买些画笔颜料给我。”

徐玲莉把他的手拉到眼前看了看:“白白净净不像劳动人民的手,倒像才子佳人公子王孙的。”

张立斌笑笑说:“别瞎说,我是彻底的农民,无产阶级一穷二白。只是多年不干农活了。小时候种菜砍柴拾粪什么都做的。”

徐玲莉生长在繁华的上海大都市,可是父母早亡,借宿一个远房亲戚家,完全靠姑妈国外接济度日,尽管每天穿梭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街道弄堂,可那不是她的世界。她一直孤独、彷徨、敏感。来这个小城几年,她也没有遇到交心朋友,此时此刻她觉得黑夜空旷孤寂的世界里有两个无助的生灵相遇了,她坐起来,双手捧着张立斌英俊的脸仔细端详企图看透他的内心世界,**的双乳随着急促呼吸声上下起伏,张立斌手心挨着她柔润爽滑肩部慢慢地下滑,随后搂住她的腰,两人身子**吸在一起。翻江倒海,木架小床“嘎吱嘎吱”叫唤不休......

徐玲莉抱着张立斌在**久久不肯松开,这是他俩第一次。她不停抚mo年轻男人平坦宽阔后背,缓缓享受疾风暴雨之后的缠绵。她还沉湎在刚才排山倒海回味里不能自拔,就像诗人在作完了满意的诗篇,依然拿着文稿爱不释手,追忆字句意境......

当张立斌刚来校时,徐玲莉对他印象并不深,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小自己五岁,壮实高挑**阳光帅气。当张立斌在学校墙上完成了一幅“毛**去安源”的巨幅油画时,她和同事们一样惊奇和羡慕,此后她经常出入隔壁单身宿舍,他让她认识了齐白石、徐悲鸿、毕加索、梵高。她经常把他想象为一幅画,一幅幽深曲径的风景,曲径的尽头通向何处,这正是她想要探求而又不愿意知道的未来。她把他当作一首诗,读罢深究其味闭目而又浮想联翩。

记得半年前一场批斗会,是张立斌把她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由此,对他由欣赏敬慕转变为精神上的寄托和依赖:

徐玲莉工作不久,日子十分窘迫,她写了一封信寄往英国,请求姑妈汇点钱“这里的日子太艰难不堪,实在难以维持最基本生活......”,然而这封信在未寄出之前不慎丢失。由于信封上没有落款,学生捡到后只能交到校务处,她因此被组织上审查。“对社会主义心怀不满,该同志政治立场动摇。”记录个人档案中,由此埋下祸根。

后来她被人检举揭发,“反党反社会主义、里通外国”。批判大会上,徐玲莉被一百多名红卫兵小将围攻,勒令她彻底交代与反华资本主义国家搞间谍活动的滔天罪行。

“徐玲莉,老实坦白,你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方式开始同外国间谍组织勾搭上的?”一位乳臭未干的学生义正词严责问。

“人民教师队伍里的蛀虫!”会场里有位女学生声音“同学们,大家有目共睹,徐玲莉给我们上课,不讲课本里社会主义英雄,她讲朱自清《荷塘月色》,传播资产阶级文人腐朽思想”。

“徐玲莉毒害革命青少年!打到徐玲莉!打倒朱自清!”小将们意气风发、义愤填膺。

批判会已经持续三个钟头。张立斌来到会场人群外围,看见台上徐玲莉披头散发,憔悴地低着头,一言不发,用沉默抵抗。

张立斌挤过人群走到台前:“红卫兵小将们,徐玲莉同志的问题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他在教育革命事业中是有贡献的”他挥动双臂提高声音“大家也辛苦了,今天批判会到此结束吧”。

“袒护坏人就是同流合污”一位看上去象领头的学生警告他。

“我们都是党多年培养的人民教师,同学们决不能敌我不分搞内斗,革命革到自己人头上。”他的辩护被此起彼伏口号声淹没。随后后脑勺挨了一闷棍,两眼直冒金星。他定了定神,回过身瞧准打他的人,运足了全身力气,一拳飞过去,那个人应声倒下。小将们群情激愤,围拢张立斌,里三层外三层拳打脚踢,他被打昏了过去。

“徐玲莉追求资产阶级糜烂生活方式,家里还有收音机。是不是半夜里收听敌台用的?你要老实交代!”

“大家看看她脚上的皮鞋,资产阶级从头武装到脚。”

“扒下她的皮鞋...扒下她的皮鞋...”徐玲莉被推推搡搡,皮鞋连袜子被扒拉下来,两只脚站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数九寒天,滴水成冰。红卫兵小将们黄军褂里面都穿着棉袄,他们越斗越勇、越斗越激愤。徐玲莉被越批越冷、越批越虚弱,最后终于瘫倒。

“她是假装的,她想逃避人民的审判。”小将们一拥而上,想把她拉起来再斗,可是看到她裤管里流出鲜红的血,脚下水泥地上,一滩血已经凝固成紫色冰块。大家傻眼了,没见过这个阵势,于是鸟兽状群散,东南西北乱窜。

张立斌清醒过来后,强忍全身剧疼,背着极度虚弱的徐玲莉赶往医院。

她小产了。而且失血过多导致休克,危在旦夕,血库没有备血,医生护士急得团团转,张立斌说自己是○型的,抽出化验相匹配,于是他的血溶入徐玲莉血管里,她终于慢慢苏醒过来,看见面前的张立斌已经面目全非,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只眼睛肿得像熊猫。

她**握住他的手:“张老师连累你了!”

“客气什么,又是同事又是邻居,应该的。”

此时此刻她需要他的陪伴,需要他的呵护,一句话都不用说,小小病房,两人世界,理解、信任、默契都融解在沉默中。

后来徐玲莉回到披厦住了几天,武斗波及校园,激进的学生拿起了枪杆子。她不能再呆下去要回上海,回到丈夫身边过一段安稳日子。

张立斌送徐玲莉到火车站。火车就要离站了,徐玲莉**抱住张立斌久久不愿松开。张立斌把她连同行李推进车厢门,火车便徐徐开动,他看见她憔悴而又美丽的面颊流下两行泪水。数次的揭发、批判、斗争会,她没有掉下一滴泪,此时,在分别最后一刻,她放情地哭了,哭得是那样放纵。

张立斌目送列车远去。眼前,大地白雪皑皑,留下两条平行铁轨线,一直延伸天的尽头。

他和她共同携手经历的往事历历在目。今天,徐玲莉感觉如愿以偿的惬意,是感恩?是还愿?还是日久生情?理不清的一丝情缘。

而张立斌呢,活了二十三年,今天是第一次深入异性,从未有过的飘飘欲仙,从未有过的**爆发。尽管他曾经多次极力避开这位年轻貌美女人的诱惑,他知道,自己师专毕业刚刚分配学校才一年,一旦发生这种事情,将被人戳脊梁骨骂的,更何况徐玲莉是有夫之妇。但是,他就像沙漠里艰难长途跋涉,忽见潺潺流水,饥渴难耐。

“徐老师...徐老师...”屋外传来校门卫老尹师傅的叫唤声伴随“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屋里一对鸳鸯如惊弓之鸟。

老尹发现徐玲莉屋里没人,就转身叫开了张立斌屋门,这时徐玲莉已经麻利地躲进床下。“徐老师爱人上海来的加急电报,交给她吧。年年暑假徐老师都回上海的,今年咋不回了呢?”老尹递过电报,很是疑惑:“没见出校门呀,这么晚了咋不见人呢?”

张立斌说:“你说徐老师呀---在躲猫猫呢”,眼睛瞄了瞄床肚底下,徐玲莉五个纤细白嫩手指暴**来。老尹耳背,听不懂他说什么,丢下电报走了。

老尹木拖鞋“啪嗒啪嗒”声远去之后,徐玲莉爬了出来,屋里追打张立斌,笑得前仰后合,两个酒窝绽放快乐的花朵。

她的爱人是上海街道工厂工人,一个上班开机床下班做家务老实巴交的人,能为多交几分钱水电费整夜睡不着觉,第二天找人重新算帐讨要回来。丈夫就是这么个人,日子过久了徐玲莉很乏味,她自始至终在追求少年时的梦想,可究竟梦想是什么?很朦胧。

她将拆开的电报递给张立斌:“他说要坐火车来这里接我回上海。”见张立斌没有打算要看的样子,接着说:“来就来呗,他又不是老虎,怕啥?还怕吃了你,他要敢动你一根毫毛看我不整死他!嘻嘻嘻。”

两天后她男人来了。她买了酒和菜,到隔壁张立斌屋里,叫他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张立斌手握画笔正在画画,眼光移开画板,两人双目对视,他觉得她此时此刻如此冷静,好像他们俩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故事。张立斌尴尬地推辞:“不好吧,你们俩口子团聚,我一个外人......”

“你是外人吗?胆小鬼!”她在他脸上亲昵地捏了一下“不来就算了”,丢了一包大**奶糖在桌上,调转丰满秀丽的身躯走了,银铃般的笑声甩在身后。

晚上,张立斌没有开灯,坐在靠背椅上,面对窗外夜幕中飘动的柳枝发呆。最近发生的事让他不知所措,一切是那么突然,又是那么顺理成章。他忐忑不安,不想知道隔壁任何事情,但是,他又仔细辨别哪是她的声音,哪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不清晰,可是能够感觉到隔壁的气氛:起先相互你一言我一语交流,后来语声增大好像吵了起来,男人要带女人回上海,女人不肯,接着是摔碗或是茶杯一类的东西,然后又是女人的哭泣,哭了很长很长时间。再然后,窗外柳树的影子看不见了,隔壁电灯关了。

水塘映照着月光,夜,死一样的寂静。

第二天一大早徐玲莉的男人就走了,依旧穿着来时穿的工作服,背着空瘪的黄色军用帆布包。徐玲莉没有出门送。男人校门口和张立斌碰了个正面,礼节性招呼后对张立斌说:“厂子里还有急事,要赶回去的。小徐身体弱,麻烦你们邻居多关照一点,平时买个煤买个米什么的重活帮帮忙。唉,处处在武斗真让人不放心......”,张立斌心里五味杂瓶上下翻滚,不知怎样作答,就象偷了别人心爱的东西,而别人反过来真诚地请你帮忙寻找那样心虚。他拍拍张立斌的肩膀算是告别。

张立斌觉得自己是小偷,总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如果不就此收手,往后发展下去后果难以想像。他想,图书室里面有一间空房,可以放一张床和办公桌。半个月后,他用一个恰当理由找校长要求并且搬了家。

图书室在校园东头,披厦在校园西头,两处相距甚远。张立斌专心准备初三数学备课教材,因为武斗基本结束,开学是必然的,校长指定他新学期带初中毕业班数学并担任班主任。张立斌多才多艺,校长在有意培养他。

搬过来以后,张立斌觉得一身轻松。可是人的感觉就是那样奇怪,当他远离徐玲莉一个阶段之后,一种庆幸、轻松感慢慢沉淀下来,随之而来又觉着心理空闹闹的,总想用什么东西填实,究竟什么东西呢?他也说不清道不明。风掀起地面落叶“唦唦”声,他都会抬头看看,期盼有人走过来。目前住在学校只有三个人,当然他期待的人不会是传达室驼背尹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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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三一九七○年,这里武斗基本结束。那些原来打得你~我活的各派~行了大联合,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又走到一起。有的拉着木板车,有的甚至开着卡车,车~堆~~~、步~、机关~,还有各种~,自发地~缴到驻军军管会。学校也回复以往的平静,所有教师和学生通知回校复课。席带娣行走在放学回家路~,江面拂过清新凉~的风,撩起她飘逸的黑~,~~白皙的皮~或隐或现,夕阳~匀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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