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整个玉石交易市场冷冷清清,我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师父留下的影集,里面记录的是师父大半辈子作品中的绝对精品。
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有三大本这样的相册,大概好几百张不止,后来老爷子每年都要丢掉一些,虽然这些年他一直没有闲着,但是不知道是他老人家眼光越来越高还是怎么的,总之他能看上眼的玉料越来越少,有段时间甚至大半年没有动过刻刀。
而我的技术也就在那段时间慢慢地锻炼了出来,主顾们送来的石榴石或是水沫子在我的手里变成一件件看似晶莹润泽实际上值不了几个钱的吊坠或者挂件或者手把件。
老爷子是零五年出走的,走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开着他那辆破旧的长城皮卡,和他每次下乡到农民手里收购玉料一样。只是这次去的时间有点长,奥运会都落幕了好久还不见他回来。
亏得我那时候还张罗着给他找个老伴来着,人老太太还没来他就跑得没影,弄的我到现在都不敢见街道的王大妈
影集中仅存的十几张照片很快就翻完了,市场里边不景气搞的我这里连个喝茶的人都没有,忘了说了,我师父出走半年之后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就搁派出所报了案,顺便发了寻人启事。一段时间之后我看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把工作室改成了茶馆,只在楼上留了七八平米的小间用来保存老爷子当年的工具物什。
不是我欺师灭祖,实在是我的手艺太一般,一些奔着师父的名头来的老主顾看见我就直摇头,上好的玉料连摸都舍不得给我摸。
我总不能守着号称全省最大的玉石交易市场的大门口把自己活活饿死吧。本来我是想开个餐馆来着,后来想想老爷子作为一个玉雕师何其雅也,我弄得烟熏火燎别说老人家回来得拆我的骨头,就是他以前的故友来了也得揭我的皮。
以前老爷子在的时候他们几个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大谈玉石的开采和雕琢,就着一壶铁观音能从民国追溯到夏商,能从和田玉侃到寿山石,能从下午一直坐到晚上再坐到午夜再到第二天黎明,然后搁踩着三轮卖早点的小摊上要上几份馄饨茶叶蛋,到天光大亮才依依不舍的散场。
其实我特郁闷,人都没影了那些一脸褶子满头白发路都走不大稳当的老先生们还来做什么,他们之中随便一位来了我都特拘谨,就怕一个不小心把这些比我爷爷年纪还大的“艺术家”们气出个好歹来,他犯个关节炎或者心脏病什么的我能直接以过失致人死亡的名义进劳教所。
合上快被我翻得烂的掉渣的影集,看了看表都下午四点了,一整天没见送快餐的过来,出门一打听才知道这几天要搞城市创卫周,满大街都是城管的小面包,小商小贩哪儿还敢出来。
打电话给韩舒说明了我当下的情况,她表示她也闲着没事,我就约她到龙门食府吃刀削面。
韩舒和我可以说是半个同行,她和我上下不差几岁但是人家现在带着三个徒弟,参加过两次展博会还作为全省最年轻最有前途的玉雕师上过报纸的B版头条,据说那会儿记者要给她拍照,她死活不肯,把宝贵的正脸让给了她当时最得意的作品。
我也不知道我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傍上的,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外地人而且我或者她多少得找个伴儿一起逛女人街的缘故。
我关了电源锁上门,一辆灰色索兰托停在马路边上,我小跑过去打开车门把自己塞进去。雨虽然下的不大但是天空灰蒙蒙的,沉沉的积雨云压在高层建筑的天台,不知道还打算下多少天雨才肯出太阳。
车里收拾的很干净,音箱里放着舒缓的曲子,我们互相汇报了一下这几天的生存状况,我这里是不容乐观,她已经名声在外,这几天的清净是暂时的。
和玉石市场的门可罗雀比起来,龙门食府简直就是车水马龙,我们好不容易才瞅准了一个空位把车塞进去,车位紧张到副驾驶那边的车门都打不开。要是在窄上十公分,估计我俩都得爬窗户。
我倒没啥,名不见经传扔人堆里都找不着,要韩舒爬窗户就惨了,这么多人难保不会有认出她的,到时候她恐怕还得再上一次头条。
食府大厅中间的用餐区黑压压的都是攒动的人脑袋,外围一圈儿小吃档忙得热火朝天还排着长队,韩舒要了一些烧烤串儿,我端着满满一大碗刀削面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看见有空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屁股坐下,管他桌子上是前一位食客遗留下来的鸭脖子还是鱼骨头,一股脑的拨进垃圾桶。
“你上辈子应该是山西人,刀削面都吃不腻。”韩舒一边剥虾一边冲我喊。
周围环境实在是太乱,不大声喊根本听不见。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我的上辈子了,我倒是感觉我下辈子准备到山西投胎去,所以这辈子先适应适应。”我刚含了口面条在嘴里,一说话差点喷出来,邻座的好像感觉苗头儿不对,把他的盘子往那边挪了挪。
我是真的喜欢刀削面,别说下辈子,要是祖国同意,这辈子让我做个山西人我都愿意。
韩舒说放心你有的是机会让祖国同意,只要在未来的两三年之内你找个山西人做老公就行。
我说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放心,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追求者能装一车皮?你大龄未婚是因为谁你都不要,我呢,我是因为人家谁都不要我。不过也没准,万一有山嘎嘎里边的娶不着媳妇的老光棍没准我可以去试一下,看看海选能不能过。
韩舒没脾气的摇摇头,把剥好的虾仁整整齐齐的摆在盘子里,拿叉子一个个的送进嘴里。连吃个饭都整这么细致,怪不得她能成为专家,搁我我可没那个耐心。
我懒得一趟趟的跑过去倒面汤,跟面档老板说了一声,直接把壶拎了过来。我一手提溜着容积五六升的汤壶一手端着吃面的大海碗,吃一碗面喝十碗汤已经形成了我独有的——风格。
我一本正经的说,到风格这个词的时候韩舒一口奶茶喷了出来,边咳嗽边往外抽餐巾纸,上气接不住下气的对我说能不能别在她喝东西的时候讲笑话。
其实我很疑惑,这很好笑么。
擦完了脸和桌子,韩舒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就走了。
饭点一过,食府里也只见走人不见进人了。服务员开始推着不锈钢的小车收拾餐具。
我又坐了一会儿好消消食顺便思考一个重大问题:我一会儿该怎么回去,打车还是搭车?步行还是公交?选择太多了,反倒不知道怎样才好。
“嘿!”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太突然了吓得我差点把碗扔喽。听声音是个女的还不老,这谁家的丫头这么没教养。
我转过头去,满以为她会不好意思的跟我道歉说她认错人了,谁知道这女的又惊又喜几乎喊起来:“余落落!真的是你啊。”
竟然还能叫出我的外号,在这城市默默无闻的住了八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的知名度已经这么高了。看我一脸茫然,这位女士赶紧提示:“你不认识我了?镇二中二班,你在第二排中间。我在你右后桌。”
这一下子给我你弄出来三个二,我还真有点印象。
“陈雪菜?”我试探性的说出一个名字,我记得我后面好像是有一个姓陈的女生,不过都这么些年了,名字和面孔有点对不上号。再说当年我连毕业相都没照就到现在这地方来了,连个念想都没给自己留过。
加上那时候镇二中鱼龙混杂哪个村子的都有,有住校生有非住校生,一个班八九十人,一个宿舍十八九人乱得跟马蜂窝似的,我又天生脸盲,能把和我一个宿舍的认齐了就算不错了。
“是陈雪莱。”那时候班上起雅号成风,连班主任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雅号哪个是真名。我的余落落也是从那会儿开始叫起来的。
“我早就看见你了,一直不敢肯定,因为上学那会儿你都不怎么说话,后来人安静下来我才敢确定是你。”她这么说。
我记得她和我不是一个村的,究竟哪个村的我也记不起来,记起来也没用。
我请她一块喝点汤,她说不了,她和老公已经吃过了,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角落上确实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士,身旁还绕着一个看上去两岁大小的男孩儿。
雪莱说她和老公在这里做服装生意,又问起我的感情的状况,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我还一光棍,就编了个男朋友的故事给她,我估摸着说我单身一来她肯定不信,二来万一她信了还得给我留意大龄未婚男青年。我给她添那个麻烦干啥。
除了杜撰出个男朋友,其他的情况我都照实说的。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雪莱问我怎么来的,要不开车送我?
我当然恬着脸就坐上了他们的车。我才不管她是在跟我客气还是在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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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发』
从雪莱~中得知我们的那些同学基本~都结婚了,前两年还搞了个同学聚会,基本~都领着家属~着孩子。我~是一直在老家待到适婚年龄应该也一样。晚点的话二十一二,早点的话一十八九。我说不顺路的话送我到路~就行,毕竟她老公在场,咱也不好太~烦人家。雪莱说送门~,必须的,以后她有时间就可以来到我这儿来,她在这城市除了婆家人谁也不认识,净给他们欺负了。这~好了,以后~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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