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莱口中得知我们的那些同学基本上都结婚了，前两年还搞了个同学聚会，基本上都领着家属抱着孩子。

我要是一直在老家待到适婚年龄应该也一样。晚点的话二十一二，早点的话一十八九。

我说不顺路的话送我到路口就行，毕竟她老公在场，咱也不好太麻烦人家。雪莱说送门口，必须的，以后她有时间就可以来到我这儿来，她在这城市除了婆家人谁也不认识，净给他们欺负了。这下好了，以后受了委屈就算没人给她出气至少她有个地儿哭。

她是有地儿哭了，难道我这儿是坟头儿？我找谁哭去。

她老公边开车边说她什么时候受过委屈，谁不知道家里媳妇最大，他怕老婆在他那帮哥们儿里可是出了名的。

我的茶馆不远，过了五个红绿灯再转两个弯就到，我说要不进去坐坐？雪莱看了看天，说太晚了改天吧，改天一定来，互相留了手机号她一家就走了。

她走以后我独自对着厨房里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抽油烟机感慨了一会儿，觉得我还是没法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交代在这几尺天地里，简单的刷了个牙又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清宫剧还是韩剧什么的就睡了。

没多久就听见下面的卷闸门被擂得震天响，大清早的，不去吃早点喝个什么茶。

我趴到阳台上喊了声等着，才急匆匆的整理了一下仪表下去开门。

“早上好，欢迎光临。”我把卷闸门推上去，很有礼貌的问了声好。

“你还是这么能睡啊，手机也不开，我问了问隔壁的他们说没见你出去，我只好敲门试试了，你还真的没起床。”来人温和地说。声音清脆清脆的，很有特点。我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看清楚后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牧歌！”是师父老伙计的孙女儿，她爷爷在陕西是做古玩的，师父还在的时候她跟着来过几回，后来她家老爷子过世了她就自己来了，当然她来主要是找我。

“你不是在西安么？什么时候跑过来的，也不说一声，你看我都没接你去。”我拉着她坐到茶馆里，磨了点咖啡豆，我俩一人一杯。我记得她不怎么喜欢喝茶。

“不是你让我来的么？”牧歌端起咖啡迟疑了一下：“你忘了去年的收茶回来时咱们的约定了？”

“收茶？”我愣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把咖啡放在桌上跳进吧台后面打开电脑，已经是十二号中午了，不过还不晚，赶上雨前毛尖的采收还绰绰有余。我说前几天看到河边有人烧纸时我还念叨着今年别再去晚了的。

去年我是十七号去的，刚好那天牧歌来了我就退了车票，蹭了她的新车去，没想到到了山上茶已经全部给采购一空我们连春茶的一根茶叶梗子都没捞着，至于夏茶和秋茶因为量大所以抢不抢也没多大关系。

我也想着预定下一年的新茶来着，不过茶农不肯，说春茶就是要抢的，不抢就走了味儿。抢的越激烈他们一年的收成就越好，不能因为钱就坏了规矩。其实什么规不规矩的，不就是怕我开的价低他卖亏了么。

我已经受够了从茶商手里买茶，包装复杂，价格昂贵不说，搞不好还惨了秋茶或者陈茶，万一给人一忽悠脑子一懵买到老树叶子的可能性都有，我可不敢保证我的头脑随时都那么清醒。

我当即跑到二楼从床底下拉出只大号的旅行背包，把店里的线路总闸一关就催牧歌快点，牧歌小口小口的抿着咖啡说她开了半天的车，按交通规则必须歇够二十分钟，否则就是疲劳驾驶，逮着了要扣分的。

我就不明白她都开了一年多的车了怎么还跟刚上路实习似的把交通规则挂在嘴边。真想跟她说过于遵纪守法的公民也不是好公民。

我打开货柜箱把牧歌的画具往里挪了挪，安置好了我要带的东西，上次的失败我总结了经验，主要就是我什么东西都没带的缘故。

好不容易等她的表走过了二十分钟，我们才得以启程。因为都没吃饭，所以路过肯德基的时候要了两个全家桶，牧歌的车里有矿泉水和酸奶，所以我没买饮料。

牧歌说看把你急的，我要是不来你还在家睡觉，我一来你就跟逃命似的，早知道这么急你怎么不让我十号来接你。说实话去年的约定具体是几号我早忘得差不多了，得亏牧歌还记得。

她只要“啊”一声，我就把手里的汉堡递到她嘴巴上给她咬一口，“哈”一声那就是递水。这丫头太谨慎一个汉堡她吃了五十多公里才消灭掉。这没办法，我又不能替她开车。

中间进过一个服务站，因为我们得上厕所。出来服务站的时候我催的太急，旁边的一辆雅阁更急，结果拐弯时差点撞上，雅阁车主是一对30多岁的情侣，下来拦着我们的车不让走，我下去跟人赔了半天笑脸再说又没蹭上，那俩人才愤愤的放我们走。

我坐回副驾驶的位子摇下车玻璃对他们说您先走，边说边给牧歌打了个准备开火的手势，没等雅阁打着火我就对着他们喊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们不急着投胎，但是我们很赶时间，拜拜喽。

边说边把手向前一摆，牧歌一脚油就冲了出去。我对她说慢点慢点，她问怎么了，我说我想通了咱们真的不急着投胎，再说离谷雨还这么多天，没准茶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采，到那儿也是干等着。

牧歌放慢了车速说你早想通多好，车速一下子从限速的最高时速降到了最低时速。那辆雅阁也很快超越了我们。我才留意到那车的牌子是豫A，郑州的。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是收茶叶去的，他们必须得不是。

牧歌笑了笑，说我一次失手就草木皆兵了，看见个超车的就以为人家是跟我抢茶的。她指着刚过去的一长溜东风渣斗车调侃说你看看这阵势，咱还是回家待着算了。

对向车道不断驶过货柜车，应该不是装的茶叶吧，那必须的。想到这里我又开始祈祷我们这边车道上是收茶叶去的，因为这证明我去的并不晚。我怕再这么想下去我能把自己搞成精神分裂，就让牧歌干脆把车找个站停进去，等我控制好情绪再走。

焦躁不安什么事都得给搞砸，就算第一个到了茶山也得落得两手空空。再说牧歌的驾龄跟韩舒不能比，她很容易被我的情绪影响。刚才是差点，万一下次真的撞上了那可好了，轻则横生枝节，重则车毁人亡。

我们停的这个加油站已经离信阳很近了，这个时候的能见度很好，能清晰地看到略远处隐隐的山峦，道路两边的农田给雨水洗过，绿的惹眼。一些野花开在路基上，白的或粉紫的一簇一簇，空气清洌芬芳，带着微微的寒意。

三三两两的看不出是男还是女的农民随意的蹲在田埂上，也许是在拉家常，也许是在抽旱烟，总之是已经收了工还没有回家，他们的身影闲适而惬意。

我回头看了看，只看到车子没有看到牧歌，应该在车里休息。她比我小点，是高等美术学院出来的，她一点也没有继承他爷爷和他父亲的摊子，做的是平面设计。好像是平面设计，她的专业术语我不太能搞懂，总之是设计一类的这错不了。

我找了块砖头坐下来，天色渐变，白天缓缓地向夜晚过渡，农民们扛着农具拎着口袋从另一侧的羊肠小道上走过去。阳光也不再明媚，先是变得金灿灿的，而后渐渐昏黄。

我叫醒牧歌，她洗了洗脸我们继续出发，到了信阳，天已经全黑了。

在这里我没办法第一时间找到正宗的山西刀削面，只好一人要了一份盖浇饭。我们一边讨论者减肥这个女人之间永远不会落伍的话题，一边胡吃海喝。

吃完饭找了好几家宾馆都被告知已经满员了，我意识到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肯定是那些茶商把这里住满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家可以停车的招待所，拿我的身份证开了房住进去。倒是挺干净，热水啊电话什么的都有。价格也不是很便宜，看样子应该是正规的。

牧歌简单的洗了个澡就睡了，我给手机充上电，又打开电视看了会晚间新闻，没发现什么对我来讲有价值的信息。关了电视和电灯就那么躺着也睡不着，可能是我今天起得太晚的缘故。

又胡思乱想了一阵我感觉思维有点恍惚，好像是快要睡着的样子。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微弱的脚步声响起在楼道里，看看时间已经快要一点了，这么晚还有人来投宿真是苦了招待所的服务员。

我本来无聊得就要睡着的，听见声响反而异常清醒，脚步声异常谨慎，好像生怕吵醒了什么。我翻了个身面朝门口，楼道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过来极细的一线，这一线灯光闪了一下，应该是有人经过，但随即脚步声就停下了。

又过了一会，我依稀听见有钥匙**锁孔的声音，这时候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难不成我们住进了传说中的黑店？

我轻轻的碰了碰牧歌，暗自感叹幸亏我们只住了一个房间。牧歌揉了揉眼睛，我怕这丫头出声，就捂住了她的嘴，她一下子就惊醒了。

“门口有人。”我压低声音但又尽量让她听清楚。说完我放手给她整理仪表的时间，这丫头有怪癖，睡个觉都得换睡衣，也不嫌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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