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好像明白了我们的处境，就拿起手机开始拨110，没想到一格信号都没有，应该是被屏蔽了。该死的手机还弄个呼叫失败的警示音，滴的一声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在这死寂的午夜毫无忌惮的响起。

门口的钥匙转动声一下子停住了。

我的手机警示音把牧歌也吓了一跳，一下子人就呆住了，动作停留在穿袜子的姿势。

“赶紧走。”我一把扯下窗帘把牧歌从**推到窗台上，她才反应过来，抓住窗帘滑了下去。同时房门猛地一下子被推开，我根本来不及找东西固定窗帘，顺手抄起电视边上的热水壶甩了过去，那里面有我一个小时前刚烧开的热水。

二楼离地面不是很高，我吸了口气就跳了下去，只是可怜我的手机从兜里甩了出去，我听见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但是没时间顾及它摔得怎么样。

货柜车灯亮了，我拉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跳上去，车子直接从马路牙子跳到了公路上。牧歌脚下的油门就没有松过，一直跑出去二十多分钟。

“有人追么？”牧歌问我，双手**地握着方向盘。

我看了看后视镜：“一直就没有。”

牧歌这才松了油门，往后一瘫倒进座椅，半晌才吐出来一句：“落落咱刚才为什么要跑？”

“不知道，可能根本没什么事，不过我就这么一人，听见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反正有事没事跑了就什么事都没了。”我整个人有一种缺氧的感觉，心跳可能已经超过了一百八。

牧歌叹了一声，说：“你的意思是咱大半夜的又爬窗户又跑路没准只是因为服务员给咱送热水？”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也许有人走错门也不一定。”我说。

也不知道我们刚才是往哪个方向逃窜的，反正我记得一路上没怎么拐弯。我让牧歌拿出手机报警，她递给我说：“你来吧。”

我刚才还惊魂未定，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接过来，这里先不管是什么地方，总之是被运营商覆盖了的。

漫长的电脑语音之后电话才被接通，我说了我们的情况，结果信号那头说对不起他们没法处理，原因是我们即没有什么损失也没有什么证据。

牧歌从后排的座椅上拿了两瓶酸奶递给我一瓶，喝了两口之后平静了很多。我摇下车窗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乌漆麻黑的一片，隐约有几栋低矮的民房也全都隐没在浓重的夜色里。连个路灯都没有，我们简直太幼稚了，一时慌乱连逃跑都没个水准。

可就这么的在荒郊野外过夜也不是个事儿，我可没那个胆儿在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公路上打盹儿。

“再往前开点。”我看牧歌神色恢复的差不多了说：“看有没有农家乐什么的。”

车子一直处于怠速状态，所以牧歌松了刹车就开了出去。对我说：“落落，咱以后别来了行么？高价就高价吧，大不了差价算我的。”

我没有说话，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路的两旁，生怕猛然间有什么东西从绿化带里窜出来一头撞向我们的车窗。

很快这条路就到了头，只能往左或右拐弯，我们随即拐到左边，一转弯便看到前方灯火辉煌，牧歌甚至吃力的眨了眨眼睛好确定不是在做梦。

车子放慢了速度继续往前开了一二百米，碘钨灯下每张桌子每个面孔都看的真真切切，只是没有见到一辆车，一辆交通工具。只见琳琅满目的啤酒烧烤，和本来把酒言欢的红男绿女们的诧异的目光，似乎我们我们开的不是汽车而是飞碟。

看样子这是个夜市还是个步行街，牧歌找了块空地儿把车停下，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帮我们打开车门，迎我们到一处空位。看样子他像个服务生。

不过刚经历了一场不大的劫难，我确实需要一点啤酒帮忙稳定情绪。问了问没有咖啡或者红酒或者鸡尾酒，只好委屈牧歌跟我一起凑合这整点啤的了。

冰镇扎啤很快就上来了，烧烤还要烤一会儿。周围有猜拳行令的有打情骂俏的，不时还有醉得东倒西歪的小青年过来说要跟我们交个朋友，牧歌看起来很头疼，我站起来推脱说承蒙大帅哥抬举小女子，小女子自惭形秽，实在不敢高攀。

那些年轻人倒也知趣，端着不断洒出泡沫的扎啤杯游荡向下一桌。

此情此景再联想到我们在招待所的一番经历我倒分不出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喝下去两杯啤酒人就飘忽起来，烧烤倒是不急需，因为牧歌和我都不太能吃下去，只是碍于不好意思白占人家的桌子才点的，所以他烤到天明我们也没意见。

我跟牧歌分析了一下我们当前的境况，一致认为还不算太差，因为宾馆住满了就是说茶商们的都还没走，既然没走就说明他们还没有收到茶，今年来的应该不早不晚刚刚好。

牧歌平时应该不怎么喝酒，加上之前太过紧张，不一会儿就趴桌子上睡着了。没了人聊天我也有点犯困，干脆学着牧歌的姿势闭上眼睛。周围依旧一片喧嚣，不过那些声音很快越来越飘渺。

后来我被一阵扫把划过石板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看到已经天光大亮。春天的早晨依旧清冷，我的衣服上还结着露水。

“歌儿？”我站起来环顾了一圈，看到牧歌趴在离我不远的一个石头墩子上。我提高嗓门又喊了两声她才慵懒的动了两下伸个懒腰，伸到一半的时候剧烈的打了个喷嚏，本来她就穿的比我薄，看样子这一夜冻得够呛。

我走过去扶了她一把，她睡眼惺忪的问我这是啥地方。

“唉，两个女孩子真大胆，跑到公墓里边过夜，亏的是你们命硬啊……”不等我回答，就听到一边打扫石板路的老清洁工停下手里的扫把一声长叹。

我晃了晃脑袋，好像昨天夜里我们是把车开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不对，不是好像，我确定。

“老先生，”我让牧歌自己站住了，径自走向拿着没剩几根毛的扫把的清洁工：“老先生，您刚才说，这里是墓地？”

“是呀，女娃娃。这是市里专门规划出来的墓地，一些没结婚就夭折了的男娃和女娃都葬在这疙瘩，每个清明节那些男娃和女娃的父母都过来给这些娃娃们烧纸钱和纸人，有些个有钱的给自家娃娃结个冥亲，没钱的只好年年来烧纸人，可怜啊，可怜我这个老头子累死累活的扫这些个纸灰哦。”

“啊？这么说我们昨天……”牧歌惊叫道，不过她没有叫完我就抢先制止了她。

“给您添麻烦了老爷子，我们其实也是来祭拜我们的一个朋友的，也怪我们太不懂事，没觉得怎么着就睡过去了，您就别跟我们小字辈一般见识。”我极有礼貌的点头哈腰道，对付老头儿我有经验，师父的老伙计们就是这么给我糊弄过去的。

“嗨，么有事么有事。看你俩女娃娃也不像是捣乱的，朋友嘛谁还能没有，讲义气总没错，你们朋友要是在天上一定保佑你俩当上大学生的。”老头儿挥了挥手大度的说。

我看了看我们的货柜车就停在墓碑中间的小道上，便招呼牧歌赶紧离开这破地方，有什么疑问回头有时间再分析。

老头儿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什么他一孤老头子有多辛苦多不容易，这些个心有不甘死了还后悔的年轻人有多能折腾害得他晚上都不敢起来上厕所之类的。看样子人根本就是群居生物，太长时间没人唠嗑会憋死也不一定。

我匆匆跟老头儿道了别，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或者是故意装聋作哑，总之我们的车开出去老远我还看见他在那里自言自语，当然这时候他说的什么我们已经彻底不到了。

沿着记忆中昨天的路我们开回了市区，这回没有停，直接沿着红色旅游路线直奔大别山下，中间牧歌停车下去吐了一回，她说不知道我们昨天喝的号称啤酒的东西是啥，想起来就别扭。我其实也膈应得慌，整整嚼完了两包口香糖。

在最后的那个县上我取了一些现金又采购了一大堆面包饼干和单身公寓必备物资，牧歌表示她胃口不好，只喝了点豆浆。我比她好点，多少吃了半根油条。

牧歌心理受到了影响，所以我们一路上开得很慢，几乎就跟蜗牛爬快不了多少。这也是我的意思，我也有很多地方不大能想得通。闪念间忽然觉得夜里我在招待所里听到的脚步声和钥匙声是我的幻觉，又觉得我们似乎做了一场梦，清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要闹鬼也不应该是这么个闹法啊。

货柜车从省级公路到县级公路再到乡村公路，蕴含着无限生机的绿意恣意的充斥着我们的车窗，我的思绪一下子从那些有的没的无从考证的事件上向现实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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