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果然停了很多和我们的车类似的货柜车,透过不太严实的大门能看得到农家小院里摊晒着刚采下不就的嫩叶。我暗叫不妙,看样子今年的春茶比去年又提早了几天上市。
果然,一连跑了好几个村子都被告知茶山已经被人包下了。而且这天是采摘最后一天,过了今天茶树就要休养生息了。
我抬眼看了看有些烟雨蒙蒙青山,上面五颜六色的插着各色旗子,不用说,这都是有主儿的。村子里几乎看不到女孩子女人甚至青壮年的男人,不用问也知道上山采茶去了。
牧歌和我垂头丧气的,就这么空手而归心有不甘,但是留在这儿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满载而归估计也不怎么好受。
牧歌打开货柜车要找画板出来,说什么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摸着茶叶画座茶山给我带回去。
我瞅见边上有一家农家乐,就把她的画板丢回货柜,拽出背包招呼牧歌一块儿进去,就当来红色旅游了,反正咱走的基本上也就是红色旅游路线。
农家乐门口蹲着位叼着烟农村老大爷,一手挡着风一手咔吧卡巴的摁着打火机,一脸的焦躁。这情况就跟夏天打开冰箱却怎么也拿不下被冻粘在冷藏室里的雪糕。
“大爷,用我这个。”我从背包的侧袋里摸出打火机,俯下身去轻轻一摁火苗就窜出老高,老头儿赶紧把烟凑过来狠狠的嘬了一口,过了好几才缓缓的吐出一口烟圈。
牧歌凑到我耳边轻轻的说:“落落你是要搞哪出?”我对她眨眨眼,意思就是等着瞧。
在中国大陆,不管农村山村还是渔村,一般家里管事的都不是女的,哪怕这女的再能干,也很难成为一家之主,所以我想从这老头身上入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也好过白来一趟。
“大爷,这农家乐是您老开的么?”我问老头。
“不是哩不是哩,”老头儿指着另一边的小院儿说:“俺家就在这边上住着,这几天家里忙坏了,这不到现在也没个人回来给我老人家做饭,要饿死喽。”
“大爷您家几口人啊?都上山忙去了?”我又问。
“七八口哩,喏,看见那边的山疙瘩没?”老头儿拿眼睛瞟了瞟前面的山尖:“那一片都是我老汉年轻时包下的哦,那时候我一个人干起活来能顶我那两个小子加起来,现在不中了,和我一样大的有的进了土,有的躺了炕,我这副腿脚也不不利索了,儿子说别把我摔了,儿媳妇说我在家乖乖的,今年茶叶卖掉就给我买大彩电看阅兵哩……”
这老头儿一定是憋屈坏了,逮着个人就说的没完没了,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可能老伴儿死得早,孙子又不在自己身边。
“大爷,正巧我们俩也饿了,咱一块吃个饭,边吃边聊好不好。我怕老头越扯越远,一会儿能把自己家族谱都给我报一遍,赶紧插了一句。
老头儿一听吃饭,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连忙拍拍屁股站起来跟我们进了农家乐。
农家乐里没什么人,菜做得也不怎么的,我们要了一个包间和老头儿一直从中午吃到太阳落山,老头儿整个儿一老话匣子,我忽略他反复唠叨的车轱辘话,大概了解到这老头儿家的情况。
老话匣子有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小孙子孙女也都十多岁了,在乡里念书,孙女儿书念的不怎么样,打算再过俩月就别念了,正经的学干点农活,找户人家定个亲。小孙子是个有出息的,每个礼拜天回来都说以后到北京念大学要接他老汉去看天安门。
老话匣子又说自己姓赵,让我们叫他老赵头,说我们是城里来的,他能跟城里来的女博士吃顿饭是他老头子的福气。
这我们哪儿消受得起,看来老头是被我从洛阳带来杜康的给整的有点懵了。不过无缘无故的当了回博士我也挺享受的。
老话匣子每唠上几句家常就会竖起大拇指穿插一句:“这十里八村的,数我家山头上的茶好,不是我老汉吹牛皮,我种出来的茶,毛**喝了都得说好。”我一边点头称是一边随声附和。牧歌时不时的捂着嘴偷笑,我朝她耸耸肩——你以为我愿意啊。
“那老大爷,您老伴呢?也上山采茶去了?”牧歌没头没脑的问。我连堵她的嘴都来不及。只好暗自叹了声苍天保佑。
老头儿已经涨得通红的脸一下子愣住了,我就知道不妙,牧歌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本来想跟老话匣子**近乎做点人情生意,这回得让这小丫头片子给搞砸。可怜我的一桌子菜和大半瓶酒,坏了我的生意我一定得让她把损失加二十个点给我补回来。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尴尬的不得了,我脑子慢,正思索着怎么说两句好听的把局面掰回来。就听见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我的个老子爹诶,您咋跑这儿来了。”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跑的满头大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咦?这俩女娃娃是谁?”看样子这应该是老话匣子的儿子,见到我们跟老头儿一块吃饭没准儿会以为我们骗老头儿的饭钱。
“是赵叔吧,大爷刚才还跟我们提您来着,说您为人勤快干活踏实呢。”我招呼老话匣子的儿子坐下,管他是老几先勾搭上再说。
我知道我用勾搭这个词牧歌一定会有意见,尽管我这句话没有说出来。
老头的儿子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尽管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酒,但就是一个劲儿的客气,后来老话匣子拉了他硬座了下来,老头儿管他叫卫国,说人家俩女娃娃都没说啥,你一个大老爷们扭捏个啥劲。
我听到这个名字感觉这应该是老话匣子的二儿子,老大没准叫保国。
赵卫国不像他老爹那么能侃,只是闷头喝酒,虽然局面一下子有些打不开,不过好处就是老话匣子已经忘了牧歌刚才问的问题。
我们闲扯了一会儿,终于七绕八绕的把嗑唠到了正题上。没怎么费力气就知道原来除了卖出去的茶,他们家还自留了一片茶田,就在坡后面的半腰上。
我委婉的说明来意后赵卫国倒挺爽快,说已经成了亲人了,明天他就进山亲自采茶给我们。倒是老话匣子说什么也不肯,我甚至已经加高了两成的市价,他还是一个劲的摇头。说坡后面那一片茶树不能动,动了他们家会遭灾。
我和牧歌对视了一眼,我觉着可能是老头家以前出过什么事,找走村串乡风水先生来这里妖言惑众过。
一问果然,老话匣子说他的大孙子就是因为要带人去那片坡地才摔断了腿,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地,到现在路都走不快,连个媳妇儿都还没讨上。
这哪里算个缘由,那走大街上都有吧腿摔断的,那能赖那条街么?
后来我好话说尽也不顶事儿,赵卫国扶起老话匣子出了包间,说是他家还有一点去年留的秋茶,要是不嫌弃倒是可以送我几斤,我谢绝了,因为那玩意儿我也不缺,值不当为这点东西欠下人情。他又说了一些让我们注意安全的话这才离开了农家乐。
农家乐的大堂里人声鼎沸,大概是一些茶商在开庆功,我算了饭钱又招呼服务员给我们开个房间,服务员说没有空房间了,建议我们住别的农家。
我想再说些什么,牧歌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眼睛往外指了指。
我对服务员道了声谢,背上已经轻了很多的包和她一起往外走去,身后传来各种调笑的声音。
我们一直走到村边,再往前就是山了牧歌才停下来。
“落落,咱还是住车里吧。”牧歌坐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看着眼前黑黝黝的群山。白天和晚上看山的感觉觉得对不一样,阳光下是万木竞发的无限生机,有花红柳绿的大姑娘小媳妇穿梭其间,晚上就只有乌漆麻黑死气沉沉的一片,何况今天晚上连月亮都没有。
住车里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委屈了牧歌这金枝玉叶。早知如此就不让她开货柜来了,SUV睡起来还舒服一点。
牧歌说没事,她不是怕什么,就是担心夜里再有点风吹草动我再把她吓着。
这叫什么话嘛,我的过度反应也不见得都是多余的。
我盘算着明天怎么说服老话匣子,或者干脆跟赵卫国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瞒着他家老头儿把茶叶鼓捣下来。虽说敬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是我们都是跨过新世纪的人了,孝顺老人也要讲科学。再说
清明已过谷雨未到,夜间山里的气温很凉。虽然我们都穿了风衣,不过在这里站上一会儿还是冻得几乎发抖。天色很不好,看样子晚上还会有雨。
为了防止感冒,我建议还是先回车上待着,喊了牧歌才从石头上站起来,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那里有一个人,我绝对以为是石头活了。
难得这个时间段村里的小商店还亮着灯,我们进去一人抱了一条薄薄的丝绵被出来,从另一条近点的路返回车里。
“呀,又见面了。”牧歌走在我前面忽然停下脚步,路灯下她的影子一下子定格了。
“什么?”我伸长了脖子却什么也没看见,小街上除了我俩连个鬼儿都没有。
“呐,你看。”牧歌腾出一只手朝路灯柱子的方向一指:“那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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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传说的茶』
我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才意识到她说的又见面了指的并不是人,而是路~我们遇到的那辆雅阁。雅阁~~挨着一辆~着信阳本地牌照的改装过的皮卡,看着情景还真是同行。还好没迎面~~那对儿小两~,不然万~方脾气~来了打我们一顿那简直是举~之劳。往前又拐过一个街角,我们的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很好辨认。因为牧歌~了~遥控它的双转向灯就闪了两~。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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