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吴秋菊气喘吁吁地停在高三五班教室门口，颤巍巍喊道：“报告！”

“进来！”

高三五班教室里，班主任刘杰正在给学生讲解新学期注意事项。刘杰是本地人，曾经当过乡镇中心学校的民办教师，后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清水县高中，成为名噪一时的抢手教师。他身材修长，面孔冷峻，眼神咄咄逼人。

“吴秋菊，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

吴秋菊脸色绯红，眼里闪着泪花，**哆嗦着，欲语又止。

“去坐把，下课后到办公室找我。”

吴秋菊家住清水县城。父亲吴东明，在农机修造厂当工程师。母亲李晓丽，是城关小学的教师。这年春节刚过，吴东明感觉身体不适，在家人的陪伴下到医院做了内科检查。医生初步诊断，吴东明患了早期胃癌。如同一声晴天霹雳，全家人登时傻了眼。好在农机修造厂的领导有主意，让吴东明到大城市的医院复查。吴秋菊陪着父亲辗转来到北京肿瘤医院，经过一番上上下下的折腾，便眼巴巴等待着医生的宣判。吴秋菊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虚惊，父亲不过得了普通的胃病。可是现实是严酷的，复查的结果进一步验证了县医院的诊断。吴秋菊觉得天要塌下来了，浑身抖成一团。大夫让她不必惊慌，说早期胃癌如能及时手术，并没有生命危险。就在全家人渐渐安稳下来的时候，从医院传来了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做胃切除手术，需要大量输血，而父亲的血型是十分罕见的RH阴性血，在人群中找到同血型的机会不到万分之三。吴秋菊和母亲陷入了绝望。如不能找到相同血型，耽搁了手术最佳时机，后果将不堪设想。农机修造厂的领导闻讯后，立即发动全厂职工到医院检验，找寻RH阴性血。可是这些举措如同大海捞针，看不到一点希望。

刘杰听完吴秋菊的讲述，心情有些沉重。他说：“尽管这种血型十分罕见，但绝不能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我们学校有六千多名师生，也许就有RH阴性血。”

校领导很重视，在师生间展开了挽救生命的大行动。凡是不清楚自己血型的，纷纷到医务室化验。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RH阴性血型仍不见踪影。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吴秋菊的同班同学，家住东山乡的宋子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学校。

高三新学期开学在即，决定人生命运的大决战即将打响。在这时间比金子还要贵重的紧要关头，宋子明的母亲病倒了。父亲在外地打工，一时间赶不回来，他只好请假在家照顾母亲。母亲病情略有好转，便催促他尽快回校。宋子明家庭贫寒，但天资出众，从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学习成绩总能进入前三名，为操劳的父亲、母亲带来了不少安慰。

在图书馆门口，宋子明拦住了吴秋菊：“你要找RH阴性血？”

“是的。爸爸被诊断患了早期胃癌，正准备做手术，医生却发现爸爸是RH阴性血。这种血型非常稀少，在人群中能找到相同血型的概率，不到万分之三，太难了。”

“你不必找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大家都鼓励我不要泄劲，而你却让我放弃，太冷漠了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开什么玩笑！你假期在家里呆糊涂了？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我很清醒，一点也没糊涂，而是你糊涂了。我刚才告诉你，你已经找到了RH阴性血，可你听不进去。”

“RH阴性血在哪？”

“在你的面前。”

“在我的面前？是你？”

“对，是我。”

“你是说——你就是RH阴性血？”

“不错。”

“天啊！请你再说一遍！”

“我就是你父亲要找的RH阴性血型。”

吴秋菊终于相信了，能救爸爸性命的人，竟是她的同班同学。她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二）

宋子明脸色苍白地躺在医院的病**。由于输血过多，他身体很虚弱，但心中充满了喜悦。他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能让他热血涌动、**澎湃的力量。他早就喜欢她，但她有时候像晚霞中漂浮的一片彩云，有时候像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他看过很多言情小说，知道这就叫单相思，或者叫暗恋。他对此痛苦过，彷徨过，甚至想找她一吐衷肠。但他的自卑和理智压住了一次次的冲动。他的家庭一贫如洗，父亲成年累月在外地打工，母亲要打柴、锄草、饲养家禽、操持家务。父亲、母亲供他到县城读高中，已实属不易，他如何能拿着他们的血汗钱，去不切实际地追求女孩子？他除了心无旁骛地学习，别无选择。他躲着她，不敢正眼看她，把她视为另一个世界的人。可是今天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他成了她心目中的英雄和骄傲。

“你睡醒了！”吴秋菊欢快地叫着，如同一只百灵鸟。病房里的温度很高，让宋子明透不过气来。吴秋菊穿着宽松的内衣，领口低垂，**若隐若现的**。她坐在他的身边，抓起他的胳膊，抚mo着针头扎过的地方，就像看护幼儿园的小朋友。她长长的睫毛在白嫩的脸上闪动着，十分迷人。她的又黑又亮的眼睛，让他迷恋陶醉。她说笑的时候面颊上会生出酒窝，让他看得出神。她身上散发着清香，散发着女人的味道，让他心绪激荡。她那亲密无间的举止，让他感受到一股股的电流在身上穿过。

“叫我怎样感谢你呢？”吴秋菊情真意切，脉脉含情。“你救了我爸爸的生命，也是救了我的生命。我所欠下的，需要一生去偿还。从今往后，我的生命是属于你的。”

宋子明怔怔地看着吴秋菊，怀疑自己是在做美梦。“如果天上真有仙女，她就是最美的仙女。不！她比仙女更美，更楚楚动人。她真的是我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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