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哥不在组织里，我拨了他的手机。

“喂，你在哪？”

“哦，残血啊，我在流伤呢，你快过来。”电话那边飞哥打着酒嗝。

“好，很好，你等着。”我挂掉手机，匆匆赶往“流伤”。

“流伤”是一个酒吧的名字，老板是一个丰姿绰约的二十七八的女孩子，叫楚萍，笑起来嘴边会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我每完成一个任务，飞哥都会带我来这里庆祝一番。由于是常客，楚萍跟我们都挺熟的，时不时还会陪我们喝两杯。飞哥每次看她的眼神都会变得格外的温柔，很明显，他喜欢这个女子。但楚萍对他的态度却从来都是若即若离，模糊暧昧。

楚萍曾经问起过我的名字，她说残血这两个字太血腥，一点不适合我。我只告诉她，我姓冷。从此她总是叫我冷。而我习惯来“流伤”，只是因为这个名字的释义：流尽悲伤。楚萍也说过，她当初之所以为酒吧取这样的名字，就是希望来这里的人可以忘掉一切悲伤苦楚，一醉解千愁。可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小柔的离去留给我的伤痛。哪怕，在喝醉的时候。

到了“流伤”，我找到了正在吧台边喝酒的飞哥。我过去一把把他扯下来，压抑着满心怒火，低沉地道：“跟我走！”飞哥醉醺醺地问：“你干嘛呢？”我不吭声，拖着他继续往外走。飞哥的几个跟班都霍地站起来，挡到我们面前。虽然我是组织的二号人物，但这些整天跟飞哥如影随形的跟班显然不太卖我面子。其中一个指着我的鼻子叫：“住手！”飞哥一把拍开他的手，说：“没事，你们残血哥找我有话说。喝、喝你们的酒！咱一会就回来。”

“流伤”门口不远就是一个休闲广场。我一直拖着飞哥走到广场的正中央才停下来。这个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左右，广场上没有一个人，只有错落的雕像及美化树在柔和的月光下投下的阴影，安静地匍匐着。我松开扯着飞哥衣领的手，背对着他。

“怎么了，兄弟？”飞哥被广场上的夜风一吹，似乎清醒了些。

我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从钱夹里取出一直珍藏着的小柔的照片，头也不回地递给他，平静地问：“你认识这个女孩么？”

飞哥接过去，喃喃地说：“让我想想，想想。”过了好一会，他说：“呃，有点印象，似乎在哪见过，但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的了。”

我一下子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提醒：“七年前，城西建业路，156号。”

飞哥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是我第一单超10万的任务呢。”

——果然是你！“啊——”我怒不可遏，回身重重一拳砸在他脸上，吼道：“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飞哥被我打得向旁边踉跄了两步，他抬起脸来，鲜血从他嘴角慢慢流出。他似乎被我打醒了，捂着腮帮子问我：“她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从来没提起过她？”

“她是我什么人？——她是我整个的世界！是我全部的快乐！”我愤怒地嘶吼着，“可你却亲手毁了她！为什么！”

飞哥呆在了那里，半晌，他低下头。他说：“对不起，残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尽管打我吧，尽管向我出气，我一定咬紧牙关不哼一声……哪怕——”他停顿了好一会，似在心底做着某种挣扎，终于，他咬了咬牙，续道：“哪怕你要杀掉我，为她报仇……我、也无话可说。”

天呐，这是个怎样残酷讽刺的现实？为什么偏偏是彼此视为亲兄弟的飞哥杀了小柔？而又为什么偏偏是我杀了跟小柔长得一模一样的许小欣的父母？为什么！

飞哥说：“那时有人请我杀这个女孩，出了好大一笔钱。而那时，我的杀手组织刚建立不久。我跟你说过，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不起，所以我必须不断壮大自己，我非常需要那笔钱。如果当时我知道她是你认识的女孩，而且对你这么重要，说什么我也不会接这个任务。”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残血，你揍我吧，狠狠地揍我！我实在该死！我对不起你！”

我颓然地跪倒在广场上。揍你又有何用？杀你又有何用？小柔会因此而复活么？七年来，飞哥对我比亲兄弟还亲，还为我受过好几次伤，让我这个从小没有朋友的孤儿感受到了一丝兄弟间的情谊。七年来，虽然我没有说过，可是在我的潜意识里，早已把他当成了我一辈子的兄弟，他已经是除小柔外我最珍惜的人。难道今天，我真的要为了小柔而杀了他么？我低下头去，眼泪一滴滴往下坠，打在深夜的休闲广场冰冷的地面。做杀手的都是身不由己，我还不是杀了许小欣的父母？现在还不是在为此而万般追悔？唉，算了吧，杀了他我只会徒增一些伤痛的记忆。

“残血。”飞哥单膝跪到我的面前，说：“你别这样，你揍我吧？啊，揍我呀！”他抓起我的手直往自己脸上抽。

我抽回手，冷冷地问：“要你杀小柔的人是谁？告诉我！”我绝不能放过那个家伙！

“嗯……让我想想。”飞哥说。

我**地盯着飞哥，静静地等着，拳头却越攥越紧，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短短的几分钟，却像漫长的几个世纪，终于——

“对了！我想起来了！”飞哥叫着。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飞哥的双唇在分分合合。

“他叫王宏发。”飞哥说，“是宏发实业的老总，也就是这次雇你刺杀许彬的那个家伙！”

王宏发！这个混蛋！可是小柔跟宏发实业毫无关系，王宏发为什么要不惜重金来杀害她？难道是小柔不小心目睹了他的犯罪行为，而导致他杀人灭口？但无论怎样，我终于找到了杀害小柔的幕后真凶。我只后悔为什么白天不一枪解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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