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没有要钱，老实人就是老实人，用钱来购买老实人的纯朴和热情便是一种污辱。老实人在前面走，向密树丛的深处走，张虹和王立成**地跟在后面，虽然山路越发难走，但王立成攀山的兴趣却越发浓了，在身上没有负重的情况下，玩意和兴致就自然油然而生了，重物已经移到了老实人的身上，老实人早看出细皮嫩肉的王立成已快到了体力崩溃的边缘，所以，老实人也不客气，径直拿过画夹和画具背在身上。王立成的心里自是欢喜万分，但还要故作担忧地说，“大叔，这些东西很重，别累着您，还是我来吧。”

老实人嘿嘿一笑，说，“背着这些东西，你是不上去的。”

“那你的东西？”王立成指着石头旁那捆柴和编萎问。

“放那里行了，下山的时候再拿。”

于是，他们就开始在密林里穿，在乱草丛里钻。老实人的话不多，他似乎只会走路，但是，张虹的话却很多，她可以让少话的老实人多起话来，她说，“大叔，你一定是住在这山下吧？”

“是的，山下的徐家村。”

“徐家村？这么说您姓徐了？”

“我不姓徐，徐家村是个大村，有好几个姓，我姓袁。”

“哦，袁大叔，您是不是经常上山吧？”

“不是经常，是天天。”

“是吗？看来这山上有不少好西啊，我看你还采的蘑菇。”

“好东西不少，坏东西也不少。”老实人一直没有回头，只边走边说。

“坏东西？”张虹感到好奇，“坏东西是什么呢？”

“蛇，毒蛇。”

“啊——”张虹禁不住轻呼了一声，“咬人吗？”

“惹着它，肯定要咬的。”老实人似乎说得很轻松。

“多么？”

“多，很多，”老实人突然回头瞟了张虹一眼，“我们走过的地方就有蛇，只不过你没看到。”

张虹又“啊——”地一声轻呼。

“怎么没咬我们呢？”

“因为我们没惹它。”

“哦，”张虹这才稍有些放心，又问，“再没有其它坏东西了吧？”

“还有。”

“还有？”张虹的心又提了起来，“是什么？”

“狼。”

“啊——”张虹的这次呼声要比刚才的高出一倍，她转过身，抓住王立成的胳膊急摇，呼道。“有狼啊。”

王立成的脸色也绷得很紧，他腾出一只手按了按张虹的肩头，说，“别怕，别怕，有我呢。”他的眼睛慌乱地向四外扫去。

老实人仍用很缓很实落的声音说，“别看浮山不大，狼倒是不少。”

“有多少？”张虹问。

“最少的时候，也有那么四五只吧。”

“我们，能碰上吗？”

“说不准。”

“碰上怎么办？”

“各走各的，不惹它。”

“可它惹我们怎么办？”

“哦，那就有些麻烦了，不过，一般它不会来惹我们的。”

“为什么不会？”

“因为这里的狼都认识我了。”老实人轻描淡写地说。

山风突然变得很凉，凉风吹得满山的树叶和茂草发出瑟瑟的抖声，鸟叫声也突然多了大了，乱哄哄的叫声把整座山都吵得浮躁起来。山的颜色便在这瑟瑟凉风和鸟的吵闹声中暗淡下来，渐渐变了灰暗色。

王立成仰头看了看天，拉了一下张虹，说，“天快黑了。”

张虹没有抬头看天，她看的是王立成，用很犀利的目光看他，她说，“你要回去吗？”

王立成一怔，马上摇头说，“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加快点速度了，争取天黑前爬到上顶。”

张虹这才把目光从王立成脸上移走，移到走在前面的老实人的后脑勺上，她提高声音道，“袁大叔，我们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山顶？”

老实人没有回头，但声音却传了过来，“快了，一袋烟的时间吧。”

老实人所说的一袋烟是指抽那种铜头烟袋锅所用的时间，究竟是多长时间，王立成和张虹都没有数，但抽一支烟卷的时间，他们大约是知道的，总也在五六分钟左右，想到登上山顶将在五六分钟后实现，两个人便又都兴奋起来。

山色越来越暗，暗得有些昏黑，树丛的繁枝密叶更是把这种昏黑涂得更黑一层，数步之内的人影都已经有些恍惚。恍惚中，长而茂密的乱草一摇，老实人就消失在昏黑之中了。

张虹和王立成不由得加紧了几步，生怕跟不紧老实人，可是，他们却无法跟得紧了，因为他们发现，老实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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