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黄土高原,地形、地貌是很独特的。主要以一种黄色的土质构成。这种土质,无论是构成山、构成塬、构成洼、构成川、构成沟,还是当作田,都是显示一种“黄”颜色。这种土质粘度较低。尤其表层,极易松散。溶入水中,随水流泻;卷入风中,随风狂扬。分化的表层土,却是很好的种植土壤。既可以添加进各种有机肥料,诸如氮肥、磷肥、钾肥;也可以参入草木灰以及各种人畜粪便组成了农家肥。施入土壤中,只要和这种黄色的土壤混合在一起,呆滞个把月都能催化成对庄稼、对植物有益的营养成分。但未经分化的土壤,质地细密,干燥坚硬,能够挖成土窑洞。这样的土窑洞土质干净、纯洁、不**、不氧化,具有保温、除菌、透气的功能。且还能长久地保持原形,不用担心突然坍塌,很适宜黄土高坡的人居住。
这里的人们非常喜欢居住土窑洞。长期居住在土窑洞,可以大大改良人的血液循环,促进钙化,增强免疫力。所以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人,人人都很壮实,很少有人得关节痛,以及软骨症。纯净的土壤还是止血的良药。这里的人们,如果手、脚等被锋利的刀刃割破,不需要什么云南白药之类的药物,只要把这纯净的原生黄土揞在伤口处,就可以止住流血。至于为什么土壤会有这种神奇的功效,黄土高原上的人,一般不追问。只要能解决问题,他们就相信!
郝男就生养在只有“黄”颜色的西北黄土高原上。自从他出生以来,睁开眼,第一看到的就是:黄色的土、黄色的山、黄色的天空和黄色的脸,就连家中喂养的小鸡,牛羊都带有天然的黄色!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认为:世界的本来颜色一定是黄色的!
还有一件事,给郝男留很深的影响。郝男刚学会走路时,妈妈喂养的一窝小鸡,全是黄色的。妈妈细心地饲养着小鸡,小心呵护着小鸡。小鸡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她时时刻刻记挂在心上,生怕有什么闪失。一天,妈妈去上厕所,没有带郝男。院子里只留下他和几只刚出窝的小鸡。黄色的小鸡一点也没有躲避他,而是亲热地围着他,走着、叫着,鹐着妈妈撒下的谷粒。还时不时地走到他身边,用小喙啄着他的小脚丫。他被啄疼了。但他没有哭,顺手就把一只小黄鸡抓在小手里,玩弄起来。不一会儿,小黄鸡在他的手中,尖厉地叫了一声,脑袋就耷拉了。他握着小鸡,有点害怕地呼叫:“妈妈,妈妈……”
妈妈听到儿子的叫声,忙乱地从茅房里奔出来。一看到儿子手中的小黄鸡,脑袋耷拉着,她急着叫:“快放手,快!——小鸡被你捏坏了。”
慌神的郝男“啊”了一声,放开了小手。小黄鸡似自由落地的小棉球,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再也没有站起来。妈妈的脸霎时苍白,扬起手,想使劲地打他,吓得他“哇”地一声哭起来。妈妈反倒轻轻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抱起他,伤心的泪水洇出眼眶,泪滴滴在了他稚嫩的脸上,哽咽着说:“你把小鸡弄死了!又失去了一只产蛋的母鸡!——唉,这黄色的小鸡可是咱们家的命根子!”妈妈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郝男失神地看着脸色蜡黄的妈妈,不知妈妈在说什么,更不懂妈妈说的什么意思。但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初次懂得了一个道理:小黄鸡是妈妈的命根子,小黄鸡是不能弄死的!他挣脱妈妈的怀抱,俨然像大人一样,站立在院子中央,仰望着黄色的天空,宣誓似的,第一次清脆响亮地说出两个字:“黄色!”
从那时起,“黄色”在郝男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黄色给他带来了生命!黄色给他带来了欢乐!凡是黄色的东西,他都觉得可亲、可爱又可敬。黄色是生命主色调!他带着对“黄色”这种特殊的感情,走上了漫漫人生之路……
虽然,这一片黄色的黄土地,穷山恶水、荒凉贫瘠。但郝男从未厌恶过它。小小的他时常坐在山头上,思绪万千,他觉得黄土地是大自然赋予人类最真实的礼物。它是那样的博大,它是那样的厚重,它是那样的圣神!因为它能够养育我们,使我们能够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在它的怀抱里!
郝男从十年前的回念中收回悠远的思绪,淡定地笑了笑,抓起一抔黄土向空中扬去,猛然大吼一声:“啊!黄土……”
长墚山东、西、南三面较平缓,很适宜种植庄稼。只有北面山坡很陡,又阴,种什么都不长。不过东西方向的风常年都比较大,把这里吹得很干燥。土质也疏松,时刻有细土从山顶自动滑下。郝男准备回家,他整理好草袋子,扎紧口,把一双绿色胶鞋挂在脖子上。然后,他把草袋子从山顶推出。随后,自己半躺在山坡上,头朝上,脚朝下,就像《林海雪原》影片中的东北抗日战士一样,沿着山坡一冲而下。只是人家是雪山,摩擦力小,很容易滑动,又不尘土飞扬,飞冲起来很潇洒。但郝男却是在黄色的土坡上滑行,阻力比较大,因而滑行比较缓慢,而且一旦滑动,黄尘满天,呛得口鼻难张,呼吸也困难。不过没关系,郝男不在乎这些。他反而感到很舒放,很刺激,既减少了下山扛草袋的劳累,又可以快速地滑下去,还能坐一次土飞机,何其快乐!
当郝男滑到山底,冲出浓尘,草袋恰好就在眼前。不过,草袋并不象以前一样,歪斜地焉在坡底,而是立在坡底。郝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抖了抖身上的土,揩了一把**上的灰,啐出一口浓稠的唾沫。他还未睁眼观望,就听到一声亲切的声音:“郝男弟——”
郝男睁开眼睛,看见是吴明,惊奇地笑道:“啊,是明哥!”
吴明走过来,边轻轻地拍着郝男身上的尘土,边关爱地说:“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已经就寻了一袋草!郝男弟真辛苦……”
郝男没体会到吴明的关爱之情,只是很快乐地说:“明天就要开学了!——今日多寻一些,够猪吃两天,明天就不用来啦。”
“噢!”吴明应了一声,笑了笑,说:“是的,明天就要开学了。——孔老师时常夸奖你,说你学习很优秀。——开学以后你就是五年级的学生了……”
“是的,升五年级了。孔老师还说,我明年就能升初中啦!”郝男说着,脸上泛起了兴奋之色。他忘记了干活的疲劳,用带土的右手,在脸上揩了一把,却反把脸揩成了红绿透黄的杂色,象京剧里的花脸一般,两只黑眼珠忽闪忽闪的。
吴明没再说什么。他弯下腰,把草袋拎了拎,使得草袋子更直了一些。然后对郝男说:“快回去吧。——不早了,该吃早饭了。”
一提到吃饭,郝男的肚中不由地“咕唧”了一下。但他尽力忍住,挺了挺肚子,不想让吴明看出自己饥饿之象。然后,他吸了口气,转了个话题问道:“明哥,你去哪?”
吴明扭过头去,望了一眼西沟深处,说到:“现在去西沟底摘豆子。——回来后还要去学校。孔老师可能上午就来。”
“噢。”郝男点头应了一下,接着说:“孔老师今天就来。一个假期也没有见到孔老师了,我好想见到孔老师!”
吴明很为孔老师与郝男真挚的师生感情所感动。他脸上**欣羡的笑容,动了动**,想要对郝男说什么,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他收起笑容,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弯腰把草袋子拎起,想把草袋子搁在郝男的肩上。
郝男没注意到吴明脸色的变化。他一边说:“我来吧——”一边将身子侧过去,头一偏,把沉沉的草袋子扛在肩上。
吴明沿着西沟底向西边的山峁走去。郝男沿着西沟向东往回走。
西沟是一条没有水的干沟。只是下雨时,沟里才有浑浊的山水自西向东流,汇入到前面的喜河。平时,西沟干燥得很。河床中**着一些突兀的砺石和河卵石。它是村里人通往西边山峁里的必经之路。
扛着草袋子的郝男顺着西沟出来,就到了喜河。其实,喜河也不是什么大河,只是从东向北环绕着村庄的一条很长很宽的大沟,沟里流淌着一股小水。离村子向上三里之遥的元墚山和长墚山相接处,有一红泥泉眼,常年淌着水,这就是喜河的源头。源泉就是传说中引领拓跋留村人找到水源的那只喜鹊变化而来的。人们可能为了纪念它,而取名叫“喜河”。是否属实,不可而知,反正“喜河”这名字流传很久了。这眼泉就是拓跋留村的生命之源,所以全村人特别爱护。为了保护它不受污染,以与西沟交接处为分界线,绝不许任何人、畜随便在上游随便使用,也不让儿童妇女们洗衣、戏水,只有在下游才可自由洗衣、玩水、饮牲畜。
郝男来到喜河下游,放下草袋子,把拎在手中的绿色胶鞋搁在草袋子上。然后,他**上衣褂子,挽起裤腿,开始清洗脸、手、脚以及身上的草泥汗水。这是他养成的习惯,因为他家里用水比较难。家里所用的水,都是妈妈和姐姐用桶挑回去的。他不想浪费水,所以每次寻草回家时,首先就先在喜河的下游,好好把自己洗漱干净才回家。今早也不例外。时令虽然已到仲秋,但每日在喜河里洗漱的郝男,已经适应了喜河的水温。他不感到刺骨的凉,反而有种洗漱后的清爽。
郝男清洗完毕。他跨过喜河,穿上那双军绿色胶鞋。然后,他伸开双臂,做了几个扩胸动作,抬起头来,望了望自己家的上方。几只凌空飞翔的喜鹊盘旋在山顶,依稀还可以听到清脆的鸣叫声。山顶的下面就是他的家。一缕柴烟从他家的烟囱里萧萧地喷出来,袅袅升起。郝男知道,妈妈正在做早饭。
郝男背起草袋子,沿着喜河边,“嗵嗵”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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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河边(一)』
第二章喜河边郝~一家,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个~村里。听老人们讲,这个~村虽然不大,只有几十~人家,但它的来历是相当久远的。据说,南北朝时,拓跋氏为了统治中原,从漠北举国向南内迁之时,派出了一支开路先锋去探路。正值盛夏~雨季节,当几只大皮船刚渡到黄河中游时,突然河~~~,首尾相随的船只被~风恶~~散。其中一只船,任由河~~~,自由漂~。在漆黑的夜晚,这只船庆幸靠了岸,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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