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个星期过去了，犹如漫长的一年、十年、一个世纪。在这段时间里，许梦雅一直刻意避开钟成志，她不是不想见他，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告诉他车牌号吧，自己心里又不甘，爱情终究是排他的，她不能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让与她人？可是不告诉他吧，又见不得他一副痛苦不堪日渐消瘦的样子。她也知道一味地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终究还是要面对他。

这天，胡亚枫正坐在梳妆台前修剪眉毛，她和王力已经约好了一会儿要去一家合资公司应聘。端详了她半响，许梦雅忍不住问道：“亚枫，你说我要不要把那辆车的车牌号告诉给他？”

“你傻呀你！”胡亚枫转过身来瞪眼说道，“你再心软也要看看是什么事！除非你不爱钟成志了想放手了，否则就得守住这个秘密，只要钟成志找不到欧阳晓意，他就别无选择最后只能和你比翼双飞，早晚是属于你的；但你如果告诉给了他，你觉得你今后还有希望吗？我可告诉你，王力说了，那个欧阳晓意哪方面都不输你，她和钟成志有着对过去共同的回忆，你有吗？到时候恐怕你就真的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我……我看不了他痛苦的样子。”许梦雅不由想起了那天钟成志蹲在路中央被那个可恶的司机谩骂的一幕。

“你什么呀你，是不是想表现你的大度你的无私还有你对他的真爱？你可别忘了，爱情是自私的，非此即彼，毫无回旋的余地，除非你甘愿做个只求奉献的第三者，否则你连犹豫的机会恐怕都没有。梦雅，别傻了，听我的，别枉为别人做嫁衣了，人生里有许多事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这时，王力敲门走进来接胡亚枫一起去一家公司应聘。胡亚枫临走时又悄悄嘱咐了许梦雅几句。许梦雅呆呆地望着屋顶出了会儿神，心里翻来覆去地嚼着胡亚枫的话，怎么都是心烦，索性起床去教室。不想走出宿舍楼，却见外面下起了小雨，遂又返回宿舍取了一把雨伞。漫步在雨中，听着穿梭而过的小师妹们丝毫不受天气影响的叽叽喳喳声，她忽然有了种想被雨淋的感觉。走进教室一望，几名准备考研的同学正在埋头苦读。钟成志不在，她犹豫着向钟成志的课桌走去。桌面上纸、笔凌乱不堪，左上角放着一本《唐宋词鉴赏词典》，词典下压着一张写有字迹的纸，上面潦草地写着：

往事如烟，恍如梦，蝉鸣依旧。倚窗望，长发飞舞，秋雁南归去。

踏千山寻遍，怅茫茫无期。不知相逢日，独饮千杯醉！唯求执手相依。

纸上隐隐有几滴泪痕。许梦雅轻声诵读了一遍，心里不觉一阵难受。复又默读了一遍，泪水便**了眼眶。她以前总以为时光能够淡然一切，现在她有些不相信这句话了。爱的记忆岂是轻易就能够淡去的，就如她的“他”一样！她心里忽然有了种强烈想见到钟成志的冲动，再不多想，快步走出了教室。

偌大的体育场，只有钟成志一个人静坐在雨幕下的看台上，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前方，密集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却浑然不觉，眼前闪过的尽是四年前送别欧阳晓意时的那一幕。

“何时潇潇雨歇，何时执手相看泪眼？晓意，你现在究竟躲在哪里啊！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为什么你要撇我在这孤独的雨下？”钟成志此刻心如刀绞般难受。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

许梦雅撑着伞一路寻来，远远望见钟成志像泥塑般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看台上任凭风吹雨打，心里说不出的心疼。虽说爱情是自私的，但如果代价是换来心爱的人余生更大的痛苦，那还能说是真正的爱情吗？于她，她宁愿选择放弃选择离开，也无法承受自己心爱的男人整日生活在痛苦与不快中。想到这里，她的心猛地一横：就让他做一颗自己生命中的流星永远留在自己的梦里吧。随即，她毅然地走向钟成志。

雨点落在伞上骤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钟成志。他抬头一看，见许梦雅瑟瑟地站在风雨里正在为自己撑一把花雨伞，而她自己却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暖流，赶紧起身将伞推到许梦雅的头顶，大声说：“你打吧，我不用！”

许梦雅推让道：“还是你撑着吧，淋久了会感冒的。”

“我没事！”

两人互相推让起来。许梦雅忽然大胆地一只手将钟成志抱住，另一只手撑着雨伞遮在两人的头顶。钟成志不由一愣。许梦雅盯着钟成志哽咽着问：“如果我能帮你找到欧阳晓意，你会怎么谢我？”

钟成志像看一只怪物一样盯着许梦雅。

许梦雅知道他不信，咬着**静默了片刻，说：“你不是喜欢看金庸的小说吗，不如我们俩就学一学《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和张无忌，我告诉你怎么找到欧阳晓意，但你必须先要答应我三件事，否则免谈，怎么样？”

钟成志见她言辞凿凿，不像是在故意骗自己，半信半疑道：“行！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她，漫说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事，只要不违狭义之道，我都答应你！”

许梦雅看他为了欧阳晓意竟然如此不顾一切，心头一酸，一时又有些犹豫了。钟成志看她踌躇，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骤然又跌了回去。许梦雅心一横，说：“那好，我告诉你，但最后能不能找到她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你要想找到她，可以去查一查她那天乘坐的那辆旅游巴士，找到车，再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找到她。”

“旅游巴士？！”钟成志一愣，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许梦雅进一步解释道：“找到那辆车不就能找到租车的旅行社了吗？”

钟成志眼前霍地一亮，但旋即又暗淡了下来：“可天海茫茫，我又怎么才能找到那辆车呢？”

许梦雅似乎有些不大情愿地说：“那天……我……不小心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你记下了车牌号，是真的吗？”钟成志紧张地望向许梦雅。

许梦雅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京——×——×——”

“谢谢你！”钟成志兴奋地一把抱起许梦雅在雨中转了三圈，抛下句“回头我请你”的话便冲进了雨中。

“哎，钟成志，给你伞！”许梦雅嚷道。

“你自己用吧！”

许梦雅无力地垂下雨伞，望着雨中钟成志消失的背影禁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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