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嵩义上班的卫生院距离家里有五华里的路程，他天一亮就起床，匆匆忙忙赶去医院。杜玉梅是妇女队长，劳动模范，队长喊出工没多久，她便扛着锄头下畈了。

柳老夫人捡粪回来，收拾干净猪圈走回房间，她摇醒如烟说：“快起来，你爸爸早就去上班了，你妈妈也早出工了，奶奶要去菜园，你起来去捡猪粪。”如烟极不情愿地坐了起来，看到床那一头的如风，她用脚去蹬了一脚，柳老夫人捉住她的脚，一边拉一边说：“你无事招惹她做么事。”如风翻动身子又睡了。如烟极不情愿地下了床，她回过头，看着酣然入睡的如风，**的是羡慕的眼神。

如烟生性急跳，不到一早上的时间，她就捡满了一小箢箕猪粪。她将猪粪放在旁边，站在门口大声喊：“奶奶、你快出来。”柳老夫人饭已经煮好了，她用煮饭的米汤冲两碗红糖水，听到如烟喊她，她知道如烟的意思。她就在厨房大声说：“我在为你冲糖水米汤，你自己把粪倒进粪窖。”

如烟听到糖水米汤，觉得肚子饿了，她赶紧把捡回来的粪倒进屋前猪圈旁边的粪窖里。糖水米汤对如烟的诱惑很大，她很快就走进厨房，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说：“奶奶、我肚子好饿。”柳老夫人说：“去把你妹叫起来，洗完口、脸一起喝。”如烟很是无奈，她不得不退出来，她突然觉得特别委屈，奶奶对她不公平。

如烟气愤难平地冲进房间，照着如风的屁股使劲地捶。如风开始大哭了，柳老夫人在厨房一边烧火一边大声说：“你还想不想喝糖水米汤？你又打她，你不让别人欺负她，你就更不应该欺负她呀。你是姐姐，姐姐是要爱妹妹的呀。”如烟最不爱听的就是柳老夫人的这句：“姐姐是要爱妹妹的。”她觉得柳老夫人爱她不如如风，又在心里跟如风记上了一笔。

如烟和如风在喝米汤的时候，柳老夫人还在说着：“你要是再打她的话，下次我一定不会给米汤你喝。”如烟已经习惯了奶奶的唠叨，她认为奶奶一天不说她，心里就不好过。

柳老夫人灶上忙到灶下，她嘴巴不停，脚手也不停。她一边说着如烟一边走到堂屋拿来脸盆和一块很旧的方形纱布，看了如烟一眼，跟着坐在灶下，将脸盆放在脚边，将纱布平铺在脸盆里。如风问：“奶奶、我要洗头？”柳老夫人一边说着：“你和姐姐一起洗。”一边用手捧起放在灰囤里的一个稻草靶子灰放在纱布上面，双手轻轻一按，再用纱布将灰包起来、束紧，丢进脸盆里。

柳老夫人将灰包放进脸盆后，拿起火钳从灶洞里夹出一个土壶，将土壶里的水倒进脸盆，然后起身去灌冷水。如烟走近脸盆伸手抓起灰包，又赶紧放下，她摔着手说：“哎呦、奶奶、水好烫。”柳老夫人说：“让它多泡一会儿。”

柳老夫人用稻草灰浸泡过的水帮如烟和如风姐妹俩洗过了头后，倒掉了稻草灰，又用皂荚和洗头水搓了几遍纱布和毛巾。她试探着问如烟：“纱布和毛巾我都搓干净了，你能不能拿到水塘去清洗一下？”如烟赶紧说：“能、能，我会洗。”柳老夫人倒掉盆里的脏水，将纱布和毛巾放进盆里递给如烟说：“你洗干净了就赶紧回来，我还要帮你们清洗头发。”

如烟来到湾子前面大水塘边人们洗菜、洗衣服的地方，这里没有人，但是一块大石旁边有一个脸盆，里面有许多泡沫。她知道一定是从武汉来的知识青年的，他们城市人洗衣服不是用皂荚，他们用的东西能产生很多泡沫。如烟放下自己的盆子，来到盛满泡沫的脸盆跟前，蹬下身子，好奇地把手伸进盆子里，泡沫粘在手上，用嘴吹去，飞了，她感觉很好玩。

如烟的双手都放进了盆里，她揉着里面的衣服，泡沫越来越多，由于玩得太专注，以至有人站到了她的身后她也不知道。站在如烟身后的是武汉知识青年小徐，他今天轮班做饭，饭煮熟后，他就出来洗衣服，准备洗完衣服回去再炒菜，刚刚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就见到如烟在他的衣服盆子里玩，他不能理解如烟对泡沫的好奇，他恶声恶气地问：“你干什么？”如烟吓着了，除了缩回双手就不知道该干什么。小徐抓住如烟的衣服领子将她拎起放到一边又恶声恶气地说：“滚回去。”如烟想到了逃走，她看着自己家的脸盆，猛地站起身，端起盆子快速地离开了，想到刚刚受到的欺负，她眼泪出来了。

几天后，如烟同几个小朋友玩捉迷藏的游戏，一会儿玩到了知识青年住的地方。知识青年住的屋子是队上的保管屋，在湾子的最东头，他们下畈劳动只是锁上了他们睡觉的房间，厨房和大厅都是敞着的，彩霞和大女儿躲进了厨房里靶子堆里面。如烟带着他们一边的人赶到了，她吩咐其他人进厨房找，自己则站在了门口。如烟想起那天她受到的欺负，心头生起了报复的念头。

彩霞和大女儿被大伙从厨房拽了出来，大女儿一不小心踩在了很浠的鸡粪上，她甩开拽住她的人，使劲地在地上擦着脚。如烟忽然心动，她找到二根小木棍，夹起一坨鸡粪放进了知识青年做饭、炒菜用的锅里。

彩霞将如烟放鸡粪在知识青年锅里的事告诉了奶奶，她的奶奶又将这件事告诉了柳老夫人。柳老夫人又生气又难过，她偷偷地赶去帮知识青年将锅洗、刷干净。如烟放鸡粪在武汉知识青年锅里，改变了柳老夫人对她的看法。

以往柳老夫人一直觉得如烟只是小孩子有些自私，但是现在看来，如烟不单是自私，而是坏甚至是恶毒。柳老夫人回到家里，抄起扫帚，用扫帚柄使劲抽打如烟的屁股，如烟也知道了奶奶为什么打她，只是不知道奶奶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出卖了她？如烟感觉扫帚打在屁股上越来越痛，不过她忍住痛不哭，这边屁股打痛了，她换另一边屁股让柳老夫人打。柳老夫人的手已经打酸了，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见如烟换一边屁股给她打，她笑了，笑着说：“怎么？打痛了，看你还敢不敢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如烟并不认为她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她认为她没有错，她认为在她和武汉知识青年之间柳老夫人又站在了知识青年一边，她开始怨恨柳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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