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梅认定早起三光（头光、地光、茶光），晚起三慌。

鸡刚刚叫了头遍，杜玉梅就起床了，她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把头梳得光光的，再关掉灯，轻轻拉开房门，走出房间又轻轻将门关上。大门洞里的猪感觉到了动静，哼了两声又不做声了。杜玉梅拉开堂屋的电灯，猪又开始哼了，她看了猪一眼走到门边，轻轻踢了猪一脚说：“起来，起来。”猪一边哼着一边蹭起来，杜玉梅打开大门，放猪出屋。

猪一走出门，杜玉梅赶紧转身关掉灯，屋内是漆黑的，但是外面月亮正当空。她走出屋，带上大门，拿起门边放着的尿钵，接猪尿当农家肥，杜玉梅接下了柳老夫人的这一做法。猪撒尿了，杜玉梅跑步赶去，居家过日子，她在柳家大湾当数第一。

杜玉梅将一钵猪尿放到门边，拿起锄头，提着箢箕跟在猪的后面捡粪。整个湾子（除了杜玉梅和他们家的猪）都在酣睡中，杜玉梅撇开自己家的猪，到处捡猪粪。柳老夫人在世的时候是每天鸡叫第二遍的时候起床捡粪，杜玉梅将她这一风格发扬光大了，每天鸡叫第一遍就起床。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杜玉梅是有奔头的，这几年、她和柳嵩义供两个女儿读书，还翻修了房子，他们家窗户都换成了透明的玻璃窗，整个湾子就他们一家不缺吃的也不差烧的。更值得她骄傲的是如风考取了县城一中，将来一定会考上大学，拿定了铁饭碗。

杜玉梅在月亮照射房屋投向地面的阴影里捡猪粪，她听到了一声鸡鸣，接着又是一声，此一声，彼一声，很快满湾公鸡喔、喔、喔啼叫开了。

鸡叫第二遍了，杜玉梅赶回家，推开大门，柳嵩义起床了。柳嵩义看到杜玉梅说了句：“我去挑水”便走进了厨房。杜玉梅没有理睬柳嵩义，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她走近条台，提了提条台上的开水瓶，将有水的带进厨房。昨天的开水用来洗锅刷灶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是一种节俭。

柳嵩义挑回一担水，倒进水缸，又去挑第二担。杜玉梅炒好咸菜，萝卜、腌菜一样一碗，洗干净锅后，从水缸里舀几瓢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坐到灶下烧火。

柳嵩义又挑一担水回来，他一边往水缸倒水一边说：“我送点尿菜园去，摘些白菜回来，我洗干净，你放工回来炒一碗。”

杜玉梅说：“早上吃饭的时间短，恐怕来不及，中午回来炒。”

柳嵩义说：“我帮你们炒好再去上班，不能光顾着做事，该吃的也要吃。”

杜玉梅说：“我灶里煨着饭，你怎么炒啊？不用你炒，要是时间来得及我会炒的。”她说着往灶洞塞进一个靶子，用火钳掏空，起身走进如烟睡觉的房间，从里面提出一个尿桶，放到门外，转身端起她放在门边的尿钵，将尿倒进尿桶，端着尿钵走进如烟的房间，放下尿钵又赶回厨房。

柳嵩义从他们睡觉的房间提出一个尿桶，放在刚刚杜玉梅提出的尿桶旁边，将两个桶里的尿分均匀，走进堂屋，从门边鸡囤上抽出一条扁担。

月亮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天空灰蒙蒙的，柳家大湾已经不再完全属于杜玉梅和柳嵩义两个人了。柳嵩义走出门，他听到了吆喝猪的声音，听到了走路的脚步声，还有扁担发出的吱呀声，他赶快挑起尿桶。

柳嵩义刚走出湾子就听到了鸡叫声，越来越多的鸡在跟着叫了。他加快了脚步，天马上就亮了，新的一天也已经开始了。

杜玉梅揭开锅盖，锅里的稀饭开锅了，不用再加靶子了。她盖上锅盖，从桌子上拿过一个大瓦罐，用锅铲将筲箕里的生米饭往瓦罐里铲，铲了大半罐子就放下锅铲，拿起罐子盖一边盖一边往灶下走去。

过日子精打细算，这世上恐怕真的再也找不出像杜玉梅这样的了。她将瓦罐放在脚边，灶洞里的靶子已经烧过了。她伸头贴近灶洞，听到里面在咕隆、咕隆响。她从墙壁边拿过开水瓶，揭开瓶盖，又拿起火钳从灶洞里夹出土壶，里面的水还在翻滚。

杜玉梅灌完开水，从靶子囤里抓来靶子末撒进灶洞里，然后用火钳将灶洞里的火灰掏出一个坑，将装了米饭的瓦罐放进去，再用火钳将火灰拢在罐子周围。她和如烟的早饭搞定了，放工回来，灶里的火灰没有熄灭，锅里的稀饭稠好了，罐子里的饭还有厚厚的黄锅巴，挺香的。

杜玉梅将开水瓶放到条台上，摘掉抹衣。天已经亮了，她走到如烟房门口大声叫着：“如烟、该起床了。”听到里面翻身了，她走开，走到门洞边拉开鸡门，鸡饿了一夜了，拼命叫着，相互追逐着。她赶紧拿来谷子，撒在地下，让它们抢着吃。

队长喊出工了，他满湾吆喝：“今天男女老少都割谷，从上畈开始，按顺序来。”

彩霞回家了，杜玉梅拿着扫帚走进如烟的房间，如烟正在梳头。她看见彩霞的新衣服放在**，一边扫地一边说：“你应该让彩霞把衣服拿回去。”如烟说：“她给我穿，怎么能拿回去？”杜玉梅说：“人家刚做的衣服，自己都舍不得穿，她不说什么，她妈也不说。”如烟抢白她说：“她妈说，我又没有听到，管她怎么说。”如烟说着走出了房间，杜玉梅一愣，不过她可没有时间生气。

杜玉梅站在门前到处张望，他们家的猪还没有回来，猪食早已经准备好了，放在猪槽里了。队长又开始催出工了，她有些着急，于是大声：“嗻嘞嘞、嗻嘞嘞”叫着，畜生也能分辨出它们的主人的声音，很快，他们家的猪一边叫着一边往回跑。

杜玉梅所有的家务事都做完了，她依然是妇女队长，她拿着帽子和镰刀催着如烟说：“你是生怕早起了一刻，每天都要人催。”

柳嵩义从菜园回到家，杜玉梅和如烟已经下畈了，他把菜篮子送进厨房，上班之前他还要上交猪粪。他拿着扁担走进猪圈，柳老夫人走后，他们就没有养母猪，猪圈就堆放杂物，杜玉梅把捡到的猪粪也放在里面，他从里面提出两箢箕猪粪，关好猪圈，挑起猪粪。柳嵩义打心里感激杜玉梅，他自己也是尽最大的努力帮着家里多做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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