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回家过年

到了腊月二十一，方梅、张新、胡静可以获准回家过年。

闷子套上马车，载着他们三人来到公社的汽车站，她们从这里坐汽车到平安县城，再从县城坐长途汽车到滨海市。近四个小时的颠簸，他们终于回到了离别近一年的城市。

她们仿佛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一切都感到那么新鲜，高大的楼房比起红峪谷的大山都显得矮了，她们没有心思观景，各自急匆匆的回家了。

方梅来到家门口，漆黑的大门紧闭着，方梅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她用力一推，门开了，院子特别安静，她急促的喊“爸妈我回来了”，可还是没有人应，她三步并做两步跨

进屋，只见父亲呆坐在椅子上，两眼失神的望着墙上的一张照片。

方梅走到父亲跟前，摇了摇她手臂说“爸，我回来了，你怎么了，妈妈呢？”。“你妈她去了......”说着失声痛哭起来。“怎么回事，不可能，我走时，妈妈还好好的，来

信也总是说她身体很好......”。“是你妈她自己不想活了，她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方梅听到这儿如五雷轰顶，瘫倒在地上，两眼呆滞，像个木偶似的，过一会，她扑到墙上，失声痛哭起来，她身体抽搐着，像触电似的，泪水像挡不住的洪水一样，汩汩流着，

哭了一阵，她觉得就像掉进了冰窖，浑身冷的打颤，牙齿咯咯响，胸口像扎进了荆棘，疼痛难忍，心脏也好像停止了跳动，嗓子也喘不过气来，一种痛楚好像一直透入她的骨髓，

透入她的五脏六腑，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似乎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心想：我要活不下去了......我也要死了.......我也要和妈妈一起走了......

“孩子，别哭了，爸爸和你一样非常痛苦，爸爸怕你受不了这噩耗，才没告诉你，晚一天知道晚一天痛苦，拖一天是一天吧，你就怨恨爸爸吧。”说着他老泪纵横，抱住女儿

又失声痛哭起来。

方梅能说什么呢，爸爸同样痛苦，同样忧伤，他这些日子是怎样过来的呀，可怜的爸爸，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不把女儿叫回来陪陪你呢？方梅这样想着。看着爸爸佝偻

的身躯，憔悴的面容，方梅安慰道“爸，事已至此，你要保重啊，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懂，我的好女儿，你妈临走前给你留了一封信，你看看吧”。

方梅打开信急促的看起来。

女儿：

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走了。因为妈妈在也承受不了这种生活的痛苦了，离开了你，离开了你爸，离开了我的事业，我活在世上不过是个躯壳而已，每天我的身心就像有无数无

形的锯齿撕拉一样疼痛，哀莫大于心死，我的心已死了，妈妈也许是个懦夫，我不知道这种“改造”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我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前途，我恨命运如此捉弄我，

我已身心俱损，即使活下来也是疾病缠身，还得拖累你和你爸，就让我走吧，早点去哪个天国......

亲爱的女儿，妈妈一生治愈了无数病人，可却治不了自己，治不了自己的心病，妈妈很小就和你外祖父学习中医，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一记住六百多种中药的名称、产地、

药性、功能及用法。记住了四百多个药方，妈妈对中医如醉如痴，曾经着迷的研究它，如果不是遇上你爸，也许我终身以中药为伴了，你爸爸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他太善良，

太中厚，又太宽容大度。在他眼里只有他的病人，他的研究工作，只有你和妈妈，他不懂人际关系，不懂政治，也许他是这个时代最傻的人的，不管你爸爸做了什么事，你都不要

怨他。亲爱的女儿，妈妈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们不能异想天开的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而应顺应时代潮流，老老实实地按别人安排的生活道路走到终点，可妈妈偏偏是个个性很强

的人，不愿别人安排自己的命运，妈妈对现在的生活已厌倦，平庸虚假毫无生机的日子，我一点也过不下去了，我不愿生命再空耗下去，在一个失眠的夜晚，我似乎听到一列火车

穿过我的心，它眶眶地响着，冷漠、生硬，它载着我在冰冷的铁轨上飞速前行，我的头发随风飘动，由黑变白，我的心也僵**，于是我决定跳到另一个王国去......

人们常感叹人世险恶，可妈妈一直坚信人心向善，可妈妈却走进了恶人设置的陷阱，当从梦中醒来时，已成为可怜的牺牲品，妈妈经历了世事的变迁，经历过动荡的岁月，可

从未动摇过生活的信念，可这次妈妈垮了，彻底垮了。彻底绝望了......

亲爱的女儿不要怨妈妈，你还年轻，一定要好好活着，妈妈是的软弱的人，千万不要像妈妈这样，无论经历怎样的坎坷磨难，生活怎样艰难，你都要坚强面对，你还年轻，

你还有希望......妈妈老了，没有希望了，女儿，妈妈在天国保佑你......

方梅边看信边流泪，看完了信，又痛哭失声，不断的喊着“妈妈，妈妈，你怎么那样傻......”“梅子，不要哭了，你妈妈也不愿你这样伤心悲痛，也许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一切由她去吧，她背着沉重的精神负担，这样她解脱了......她活得太苦太累了，让她去吧......”方梅的父亲语无伦次的说着。

这年的春节，不但没给方梅带来快乐，反而给她重重的一击，这种伤痛短时间都难以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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